厢房角落的秋葵绿釉如意香炉里焚着极淡的熏香。</p>
李荷静静躺在红木嵌螺钿架子床上,嫩白的脖颈之下,露出金缕衣的一截领缘。湘妃色的外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搁在一边。</p>
“幸亏她穿了这件衣裳……”鲮鲤念叨着。</p>
程墨走至床边,伸了手,感受到她的清浅鼻息。</p>
“背过身去。”他说。</p>
鲮鲤很快照做。这人一日之内,连战几只凶兽,尚还留有余力,实在彪悍至极。</p>
程墨俯身撩开罗衾,动作极轻的依次剥去她的几层衣衫,最后只余一件绣荷花的浅色肚兜。她的肌肤尤为水嫩细致,除了右手有些红肿之外,其余地方似乎无碍。他凝了凝神,修长的指尖在她的经脉、骨骼慢慢探过,直到触摸到她心口时,蓦地滞住。</p>
她为何会伤了心脉?</p>
“今日之前,她发生了何事?”程墨扶她半坐而起,替她一一穿回衣衫。</p>
“没啥事啊,我一直同她在一处的。夜里有人偷偷递来消息,说柯堂主不安好心,我们一早就混在那些出海的渔船里,这才能及时出手……”</p>
“她心脉有损。等雨停了,我们便回暮山。”</p>
鲮鲤扭过头,一脸吃惊的表情。</p>
程墨给她盖好罗衾,视线一直停留在她淡白娇脆的小脸上。</p>
他脑海中闪过近日的种种情形,推测道:“她梦见你被一条怪鱼吃了,心急的赶了过来。然后,又看见你真的被鱼吃了,这般连着两次,所以人被吓坏了?”</p>
程墨神色微怔。</p>
暴雨不绝,过了一日之后,雨滴逐渐变小。</p>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解原奚雷厉风行的做了许多事,譬如历数罪状,将柯冥几人关入地牢,又譬如肃清天罡堂内部,将心术不正的弟子一一剔除,并从新制定堂律。</p>
虚云道长压根不用插手,连声感叹后生可畏矣。</p>
不消几年,他便与桑璟尘并列成为仙门百家中的后起之秀,令人称羡。此为后话,暂且不提。</p>
西边的楼阁中,柯婉儿坐在一把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眼中默默含着一泓清泪。</p>
“师姐,你恨我也好,打骂也行,别难为了自己。”解原奚把红酸枝木提盒里的鱼汤取出,轻放在她身边的小桌上。</p>
“我爹,找到了吗?”她嗓音沙沙哑哑的,透出浓浓的凄惋。</p>
“每日都有船出海搜寻。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绝不会放弃。”</p>
她终于捂着嘴哭泣起来,芳肩不住颤抖。</p>
解原奚抿嘴,袖底攥紧的指节因克制而泛白。</p>
良久,本就温温的鱼汤几近凝成了冻。</p>
柯婉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哽咽着问:“李姑娘怎么样了?”</p>
“还在歇息,说不需要郎中,应是无虞。”他暗自松了口气,“程掌门恢廓大度,不与我们天罡派计较,估摸他们明日便要离开。”</p>
她听了,起身缓缓走到没有镜子的镜台前,摸索出一条质地莹润的牛血红珊瑚珠串,交给他:“替我向她赔礼。”</p>
解原奚仔细接过,望着她的眼,柔和而坚定的说:“我晚些时候再来。”</p>
她没再说话。</p>
一束日光从虚掩的窗底漏进来,打在松花色的床幔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