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她们定要好好为李氏接生。”蒋氏面容尚且冷静，实则却也为李桃捏了一把汗。</p>

韩宅。</p>

架子床的帱帐完全拨到了两边，李桃咬着嘴唇，秀眉紧紧蹙起，手指用力攥着铺在身下的棉被，硬是没吭一声。</p>

李荷有些慌了，正欲出去帮忙找人，帘子一霎被高高撩起，扔进来三个稳婆。</p>

少刻，其中稍显年长的婆子扶了扶发鬓，走到床边瞧了眼情形，侧头道：“这位夫人，您可以出去了，使唤下人赶紧烧热水吧。”</p>

李荷被请到了青布帘子外头。她很快回神，拉住两个小丫鬟疾疾的冲向灶房。</p>

一个少年在角落里弯身劈柴，另一个少年抱着柴禾，凝眉守在“毕毕剥剥”冒着火光的灶膛前，盖在大锅里的水已经溢出丝丝热气。</p>

“小人早先在客栈听闻，妇人生孩子得使热水。”小筠儿稳步迎上前来，“您别着急，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诞下小公子的。”</p>

李荷愣了一瞬，迟缓说：“为何是小公子？”</p>

他挠了挠头发，“呵呵，猜的。”</p>

李荷：“……”</p>

一只似白玉脂凝成的手骨伸来，轻轻把她一捞，随即飘然掠了出去。</p>

内院清风雅静，沈钊，沈浩，沈焱尽皆守在卧房外头，隐约能听见内里凌乱的足音。不多时，一名少年与穿着靛青斗纹洋线番羓丝鹤氅的韩绍清匆匆赶来。</p>

院墙下，程墨低头看着怀中人的眉眼，轻声道：“吓着了？”</p>

她面色淡白，眸光直怔怔的望向屋子：“小时候，娘亲身子不大好，爹爹每日要做农活，几乎都是姐姐和菱姑在照顾我。可是，我却从未为她做些什么……”</p>

他微微扬唇，修长温暖的指抚过她的后背，“你的存在，就足以令人忻悦。”</p>

李荷的眼睛渐渐水雾朦胧。</p>

俗话说，女人临盆之际，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凶险得很。正如此时，帘子忽地撩开，刚才送进去的干净热水，陡然变作一盆子血水端了出来。</p>

帘外三个死都不怕的铮铮铁汉，一齐盯着稳婆手里那只盆子，突然感到身体有些发软。</p>

程墨仍揽着她，见状抬起另一只手，遮住她的视线。</p>

屋内除了稳婆大声说着“再打一盆热水来！”“夫人用力些，就快出来了！”之外，听不见一点她的声音。</p>

一袭靛青色鹤氅的人直直立在檐下，纹丝没动，犹如一株笔挺的青松。</p>

两个时辰过去，余晖倾倒在这座古朴的宅院，天边浮起淡淡暮色。豁然间一声婴儿细小的啼哭，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气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