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李景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日本就是静极思动出来走走,却是不好太久离开军营的,而且城池里还有一些将领是识得自己容貌的,身边带个女子慢悠悠闲逛被看到终究不太好。
想到这里他就准备回军营了,可刚一起身,就发现这酒实在太烈了点,他平日酒量也还算过得去,可今日小酌了几杯,此刻竟然有些酒意上头,实在让他称奇,也打定主意一定要来让亲卫好生问问这酒,到时说不定自己还能提携一把,让这酒楼掌柜把酿酒秘方献出来再给他一份前程,日后回京时用这烈酒来让那些平日交好的将门子弟大吃一惊。
可刚下二楼,还没来得及打发亲卫去问呢,一伙游兵散勇就进了酒楼大门,一个个军装不整吊儿郎当,十足的兵痞模样,他们大概是见这里人多打算来犒劳犒劳五脏庙,猛地见许清这小美人儿纤腰细细,柳眉小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笑道:“嘿,这破地儿还有这等美人儿?”
他的同伴接口道:“张大哥,哪儿美了?依我看跟对面青楼那些也没什么区别,等到熄了灯往身下一压,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这你就不懂了,哪里一张嘴,这可是足足三张呢...”
“哪三张?”
“那妹子,别听这不懂风情的浑人瞎说,哥哥我可是会疼人的,上青楼那些姑娘都说好,不如来让哥哥疼疼?包你欲仙欲死忘了身边那小白脸。”
几人没压低声音,调笑的言语粗俗不堪,把许清气得一张小脸通红,一个亲卫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斥骂了几句,可都是当兵的,谁肯忍气吞声?那几个兵痞登时回骂了起来,骂得精彩了还搏得一片叫好声。
来这个酒楼的,多半是前些天来尝过菜,趁着今日呼朋唤友小聚的大头兵,看热闹本就不嫌事大,就算李景隆一行人看起来就身份不低又如何?他们又没调戏那女子,叫两声好难道都是罪过了?
就是这种心态,让一楼大堂登时成了欢乐的海洋,几个兵痞荤话说得顺口极了,一群丘八就着荤话和那小娘子的模样下着酒好不快活,只是苦了李景隆和几个亲卫,憋了一肚子火,可又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哪怕军中已经陆续传开,说大将军军帐里藏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可这不能捅到台面上来啊。
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犯了军法的事儿,一般也就能忍则忍顾全大局了,可李景隆身份这般高,身边亲卫也是目高于顶的人,哪容得几个兵痞嘲骂,眼看李景隆脸色也极为难看,几人便快步上前,和对面那帮兵痞动起手来。
几个亲卫一开始还道这边人数和对方差不多,哪知道一动起手来,路旁又跑来十几个帮忙的丘八,双方都有默契地没在闹市动刀子,但几个亲卫就一下子吃了大亏,被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一个眼看优势在己的兵痞脱出战团,瞟了一眼许清,两眼一亮搓着手走了过来:“小娘子,你这些男人也太草包了些,跟着他们不如跟着大爷我,咱们爷们这么壮,包你快活受用,中不中?”
“混账!你们知道我是...”
再也忍不下去的李景隆脸色铁青,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大门口那边就响起了惨叫声,一个亲卫的脸被狠狠踩进了雪地里,当真是凄惨无比,许清花容失色,那张樱桃小口里刚刚发出一声惊叫,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他妈的,打燕逆没本事,就会当街欺负女人!你们还是不是爷们?跟着俺揍这些狗娘养的!”
李景隆闻声回头,就见一只大手从旁边探了过来,一把抓住那走过来的兵痞,干脆利落的一个过肩摔便砰地将他放倒在地,几个兵痞的同伴见状不对冲了过来,却被几个正义感涌上来的大头兵给拦住了,那抓着兵痞的大手依然没放开,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这人竟是刚才酒楼里那五大三粗的伙计,此时肩上的抹布都还挂着,随着他的肌肉贲起抖动着:
“让你欺负女人,让你欺负女人!狗娘养的王八蛋...”
也不知道是刚才这伙计喊的嗓门太大,还是那句话真的刺中了大堂里大头兵们的心灵,叫好声起哄声慢慢低了下去,一些也实在看不下去的丘八们纷纷起身帮忙拦下那些兵痞,这些路见不平的北方兵个个高大魁梧,动起手来又快又狠,那些兵痞不是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那高大伙计以一敌五,一双铁拳舞得虎虎生风,眼看兵痞们逃出酒楼他也没追,只是兵痞撂下“等着瞧没完”的狠话后狠狠吐了口唾沫。
李景隆的几个亲兵拍了拍身上的泥雪,臊眉耷眼地进了酒楼,李景隆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不谢谢别人?”
那带头的亲卫这下子真是羞愤到了极点,朝着高大伙计拱手道:“多谢兄弟们仗义相助了,不知道兄弟们怎么称呼?”
刚才眼看起了冲突躲起来的掌柜这时候跑出来了,看着被打翻的座椅杯盏满脸心疼,冲着李景隆道:“哎哟,哎哟,这又是什么祸事...回客官的话,这人是我们酒楼的伙计,叫魏老三,先前逃难来的德州,我看他孔武有力,就收他做了个伙计应付地痞流氓,谁知道...魏老三!这些损失都得算在你头上!”
李景隆瞥了那八字胡掌柜一眼,眼里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都算在我头上。”
掌柜如蒙大赦,李景隆转向魏老三,脸上表情变成欣赏:“这么好的本事,何必当个小小酒楼的伙计?可曾想过参军立一番功业?”
魏老三挠挠头:“俺吃得多哩...”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浑人...不过倒是侠肝义胆,李景隆露出微笑:“当了兵就管吃,还有饷拿,不比当个伙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