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的,贯穿了小女孩的长矛没能及时收回来,那个小小的身体挂在了长矛上,被长矛挑起随着已经降下来但依旧极快的马速在半空中飞翔着。
这幅画面简直血腥暴力到极致,可爱的小女孩,漠然的军人,空中飘散的血色,还有夜空下燃起的火光,以及人们的惨叫声、哭喊声、喊杀声,仿佛是一副让人看了会做噩梦的画。
向二却没什么不适,既然长矛收不回来,他索性丢掉了长矛,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将身子垂落到马侧,开始借着马速砍杀起那些疯狂逃窜的吐蕃人。
刀锋入肉的感觉很是熟悉,这些蒙古人砍起来和他这些年杀的人没有区别,他不喜欢拖拖拉拉,一直追求的都是一击毙命,所以他杀的人伤口都出现在胸口往上,往往是脖子处居多。
杀人是门技术活,很多当兵的都只是会杀人,却不知道怎么杀人最省力,一直在丘城的向二大概是个无聊的人,每次打完仗,别的人都在庆祝又活了下来,只有他在回忆战场上杀的每一个人,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杀哪个人时多费了些力气,找错了位置。
怎么花最少的力气杀人?怎么在体魄力气远不如敌人的情况下杀人?怎么利用环境天气甚至风势杀人?怎么在重伤的情况下榨干最后一份力气杀人?这些一般人不会考虑的问题,向二却是颇有心得。
所以在从右翼突入部落的骑兵中,就数他杀人杀的最省力,也最高效,更没有出现他第一上战场时,刀被卡在敌人身体里拔不出来的那种尴尬情况。
又一次一刀削去了一个乱跑的男人的半个脑袋,向二在马上坐直身子,双眼紧紧的盯着另一个方向。
这个部落有些大,虽然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但冲杀了这么久,居然硬是没有撞上从另一边杀过来的同袍。
他不是没有发觉这支骑军有些问题,比如明军骑兵里为什么会出现蒙古人?比如那一千人为什么会换上黑色铠甲?比如他们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来历,什么燕王殿下什么朝廷大军...
但这些有什么关系?能来草原杀蒙古人的自然是明人,这就够了。
眼下已经冲到了部落中段,居然没有撞见率先发起冲锋的友军,只能证明他们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向二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传令兵大声在战场上传着军令:“前锋队,继续冲向左翼,后军继续清扫!”
军令之下,朵颜三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开始提起马速沿着各个道路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开始冲锋,另一部分开始就地格杀起蒙古人,甚至还有一些后军兵卒已经下了马开始往帐子里钻。
不用问,多半是奔着财物去的,谁都知道帐子里才是放钱的地方,既然已经有了军令让一半人留下来继续杀,干嘛还傻乎乎的骑在马上?直接下马提着刀砍更简单,还能顺手捞一笔。
向二收回看向一个大帐的目光,他从一旁的路边拿起一只火把,朝着大帐扔了过去,便开始沿着道路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一路砍杀,一路向南,向二不断的见到一张张惊恐的脸庞,不断的杀死从各个角落钻出来的蒙古人,这些人里有老弱有青壮,有没拿武器也有拿着武器的,向二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不断的抽刀挥砍,再收刀甩血。
在向着另一边靠拢的同时,遇见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了,这些蒙古人好像已经被打蒙了,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些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会召唤天雷的大明骑兵,向二的右手已经有些脱力,他皱了皱眉,感觉今天的战况实在诡异,这些蒙古人好像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连反抗也那么可笑和无用,自己甚至砍人砍到右手提刀都有些提不稳。
看着远处自己的同袍给几个少年拖下了马,向二收起短刀,拿出了弓箭,只是稍微一瞄,借助熊熊的火光,一只羽箭便出现在了一个少年的喉咙上。
取箭,搭弓,拉弦,松手,一只羽箭就是一条人命,向二替那个同袍解了围,却没有再看一眼,而是注意到了前方骑着马跑来的一个黑甲将军。
向二微微眯着眼睛,他认得这身铠甲和这个人,一直是跟在这支军队主帅顾怀身边的,此刻那个将军背后跟着好几骑蒙古人,黑甲将军单手拎着长剑,和亲卫一起正不断的和几个蒙古人交战,居然没有落在下风,只是胯下的马眼见就要脱力了,马蹄声有些杂乱。
向二再次弯弓搭箭,把那几个蒙古人一一射落,那黑甲将军遥遥看来,微微点头算是道了谢,从旁边抢过一匹战马就想坐上去,那匹战马却把他掀翻在地,要不是黑甲将军反应快滚了出去,估计脸上还得挨一蹄子,此刻黑甲将军正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突然又笑了起来,让向二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看那黑甲将军,只是不断射箭取着周围蒙古人的性命,不断有同袍从身边冲杀过去,前方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弱,向二知道,局势多半是稳定下来了。
那个黑甲将军在地上歇了半天,他的高大战马此刻已经跪伏在地,眼看是跑不起来了,黑甲将军只能走到向二身边,看到他一箭一个,不由眼睛一亮,大声赞道:“好箭法,救命之恩,等到仗打完,我请你喝酒!”
向二看向黑甲将军,抱拳算是行过了礼:“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黑甲将军将长剑插在地上,随手从死人身上扒了块布下来擦着铠甲上的血迹:“没什么问题,已经冲进来了,只是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队蒙古骑兵,反冲了一阵,这才耽搁了,不然早该把整个部落冲垮了。”
向二收起弓箭:“骑兵?有多少?”
“还挺多的,”黑甲将军休息片刻,体力回复了些,便翻身上了亲卫牵过来的马,“估计得有几百,个个都会射箭,追又追不上,不追了他们又退回来,而且连老人小孩都在地上捡起弓箭开始射,简直麻烦。”
“是蒙古人的风格,”向二微微点头,“还有麻烦?”
“已经没了,那些蒙古骑兵边射边跑,结果给你们堵上了,现在估计被杀的差不多了,我冲得太快,才冲过头了被几个吐蕃骑兵缠上,”战马打了个鼻息,显然也被这战场杀意给侵染,好在给了黑甲将军一些面子没像刚才那匹马一样把他颠下来。
有了战马,黑甲将军也不耽搁,只是微微一抱拳,再道了句谢就转身继续寻蒙古人厮杀了,向二也重新拿出了短刀,将目光投向了几个正在跑路的蒙古骑兵。
大局,定了。
......
部落中间最大的帐篷里,顾怀折断了射进手臂的弓箭箭杆,看向了对面的白胡子老头:“你是这个部落的头人?”
穿着兽皮,打扮的像个巫师的白胡子老头仇恨的看向顾怀受伤的左臂,嘴里叽里呱啦哦念叨了一阵,顾怀皱皱眉头看向了叫过来的朵颜三卫骑兵:“他说什么?”
朵颜三卫骑兵现在满心都是外面那些装满了财物的帐子,然而顾怀没放他去抢,反而把他拉过来当了个翻译,本来就不爽,听了白胡子老头的一串话,上去就给了老头一巴掌,把他抽的天旋地转:“这老头在诅咒大人,说大人受了创,就一定会死在草原上。”
可怜的白胡子老头给这一巴掌抽的差点没背过气,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又继续恶毒的叽里呱啦半天,这次顾怀倒是没让骑兵翻译,光看表情就知道老头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