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攻城战,已经开始五天了。
但大概是燕军多为骑兵,且缺少攻城器械的原因,这五天来,燕军不分日夜地攻打济南,仍然不能越城墙一步,山东参政铁铉铁大人和如今的城池守将盛庸盛大人亲临城墙指挥战斗,身先士卒,这种行为感染了原本垂头丧气的败兵们,在这些战败者的眼中,这一个文官一个武官是值得信任和依靠的。
起码他们不会像李景隆那样丢下士卒就跑。
之前的南军,一直是和燕军战于野外,燕军的骑兵成为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每当听到战马冲锋的声音,伴随而来的往往是南军的溃败,但这次不同了,依托城墙,燕军的骑兵没法发挥速度和穿刺力的优势,只能老老实实下马爬城墙;而他们那让南军闻风丧胆的新式武器,也没法越过高高的城墙进入城中,如果在城墙外面引爆,也没法撼动济南城这屹立了数百年的城墙。
尤为重要的,还是这个时代战争的局限性,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一定是先进的武器和士卒的数量,而是人的决心和智慧。
在之前,南军士卒们大多抱着同一个想法,燕王要靖难,朝廷要平叛,和他们这些臭丘八,到底有多大的关系?天家的叔侄为了皇位争得死去活来,凭什么要他们这些底层当兵的去送命?
更何况还摊上了李景隆那么个主帅,明明几十万大军能割草一样把北平打下来,却硬生生连败了数仗,郑村坝一战五十万大军折损十余万,白沟河一战六十万大军死伤了近三分之一,一路南逃又有不知多少南军溃散开去打游击,前前后后八十万大军,如今还能成编制投入战斗的,估计也就二十来万了。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些士卒里有从德州逃过来的败兵,有济南本地的守军,对于他们来说,以前可以退,可以逃,这次却是不行的,野战战败尚可以南逃,城破了之后呢?还能逃去哪儿?
乱世是吃人的,就算燕王朱棣不杀降卒,也没人愿意去赌一把,更何况如今城中负责守城的将领文官尽皆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了城墙,这种行为,比起之前的李景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在铁铉和盛庸的鼓舞下,在身后城池百姓的支持下,守城的南军士气大振,连续打退了燕军多次的进攻,这些天来燕军在城下徘徊数日,始终不得门道,每天除了抬回无数具尸体,再无任何进展,只能把济南死死围住。
没人知道这种围城会持续到哪一天,济南这个已经许多年没有经历战火的城池,在同为汉人的两批军队拼死相争下沉默地屹立着,城外的燕军在日夜不停的进攻中期待着破城的那一天,城内的南军用人命防守的同时等待着朝廷的讨逆大将军回过神来带来援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景隆此刻已经逃过江了,再无任何信心的他,应该会直接逃回金陵。
战争,还在继续。
……
顾怀寻找了很多天,却依然没有找到那道极似徐妙锦的身影。
这些天来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徐妙锦根本没有南下,而是在北平好好地呆着?
但济南城里并没有秘谍司的分部,无从询问,更何况就算有,此刻的济南也没人能出去。
北平的攻城战,顾怀当时在城外大营,并没有像这次一样直观地感受到城外有十来万人拼命攻打带来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事实上这种攻城对城池的影响是极大的,城内四城都进行了军事管制,处处都有士卒巡逻,但凡看见形迹可疑的直接就地格杀,城墙处的喊杀声整个城内都能听见,青天白日的上空,回荡着攻城器械撞击城门的声音,或者燕军手雷的爆炸声,让人的太阳穴也随之一跳一跳,抽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