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怀顿了顿,“金陵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纪纲站直身子,有些后怕“卑职是前日出的城,出城之前传了撤离的命令,可今天一早,锦衣卫就开始动手了,应该有很多人撤不出来。”
虽然一早就料到济南之战后,金陵这边会发生极大的动荡,但顾怀也没想到裴昔和锦衣卫的动作居然会这般大,他虽然存了早晚要和锦衣卫对上的心思,开始早早布局,但现在看来,仍是被锦衣卫打了个措手不及。
金陵这边严格说起来,是有两批人在负责,一批是潜伏在锦衣卫里的纪纲,负责官面上的事情,还有一批就是当初顾怀带到金陵的几个谍子,散布在城内城外各处,这两批人之间平日除了传递消息并无联系,也没有上下级之分,只是某些重大情报具有相当强的时效性,所以纪纲可以临机决断,就比如这次锦衣卫突然之间的拔刀相对。
“终究还是差了许多么就算全部撤出来,金陵这边的局面也会一下子坏到极点,看来我之前还是过于乐观了,”顾怀摇了摇头,“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了。”
精心营造了一年的大好局面,就这般付诸东流,不用多想,当锦衣卫决定动手的那一刻起,金陵这边所有情报线路都会遭到严重打击,眼下能有多少谍子能从金陵撤出来都还不一定,往后在锦衣卫的天罗地网下,秘谍司又该怎样在金陵大展拳脚?
顾怀很庆幸自己来了金陵,不然这种情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北边战事虽然暂时落幕,但这种和平不可能持续多久,燕军还需要秘谍司源源不断地从金陵送出情报,局面每坏一天,都有可能让无数燕军士卒因此死去。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过,去年顾怀来到金陵,对秘谍司的安排说不上成熟,被锦衣卫掌握了那么多谍子的行踪就是证据,如今北边战况变化,金陵的布局也要变一变了。
纪纲见顾怀沉思许久,也没敢出言打扰,等到顾怀叹了口气,他才问道“大人,卑职该去何处?”
“金陵这边,你不适合待了,你了解裴昔,裴昔也了解你,他动了杀心,你在金陵地界只有死路一条,北上去德州吧,那里是前线,是适合你的地方。”
纪纲犹有些不甘心,他是南方人士,这辈子连游学都没去过北方,在金陵这地当了一年的锦衣百户,突然就要抛下一切到战场前线,换了谁谁愿意?
更何况他这谍子本就做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只是当初在某个雨夜和眼前这青衫书生见了一面,就成了那劳什子燕王手下的谍子,上了造反的贼船,虽然比起之前的落魄模样确实算得上飞黄腾达了,但他娘的这贼船随时有可能翻,想下都还下不了。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干得还挺不错明明之前只是埋头苦读没事就去赌钱,自从进了锦衣卫就像是开了窍,做起谍子得心应手,简直像是天生下来就做这行的
脸色变幻半天,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无奈一拱手“是。”
顾怀转过身子,已经没什么话要和纪纲说了,他和纪纲没有什么交情,当初也只是在那个小酒馆里匆匆一唔而已,真要说起来,让他进了秘谍司留在金陵不过是因为他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顾怀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了解他,他只是一个适合做谍子的人,这就够了。
但同时他也是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如果有可能,顾怀还真不想让他再一次成为那个让金陵血流成河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次调他去德州前线,有没有这么一份心思在里面?顾怀知道不能因为一些没有在此时发生的事情迁怒于他,但事实上他确实很不想让纪纲爬上去。
这大概是他最自私的一次。
转过身子,顾怀的眼帘沉了下来,刚走出没几步的纪纲身影顿了顿,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
作为出色的谍子,天生都有对危险的某种直觉,而此刻的纪纲,只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杀意从身后传来,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艰难地睁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座小院的了,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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