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武艺,到这一刻也显得那般无力了。
几支长矛插进身体,谭渊吐了口血,被几个南军士卒高高挑起,他弃掉武器抓住那几支长矛,濒死之际,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了起来。
原来张玉将军最后一刻是这样的感受啊。
没能看到王爷大破南军,还真他娘的亏。
一路追着谭渊不放的庄得到的终究是晚了些,看着被几个士卒高高挑起的谭渊,他快步上前,举起了手里的刀。
刀落,头离。
庄得将谭渊的人头别在腰侧,看着几乎被抢功的南军士卒分尸的谭渊,只觉得无趣至极。
嗯不知道朱棣的人头砍起来是什么感觉?
……
战场外围,骑在马上的顾怀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见南军后方的军阵化作洪流,将谭渊带的步卒死死围住,手里的马鞭有节奏地敲打着。
还不到时候不只是因为朱棣的军令没传下来,最重要的,是盛庸的中军还没乱。
东昌之战,燕军步卒死伤惨重,但骑兵建制没怎么受损,朵颜三卫的四万精骑,燕军的两万骑兵,这次都被朱棣带到了夹河,整整六万骑兵,此时除了顾成带着一万在冲阵,顾怀带着一万在战场外围巡弋,还有四万没动,顾怀不能急,也不敢急。
谭渊的冲动,一开始也确实震惊了顾怀,因为他很确定朱棣不会下这样的军令--四万步卒顶到左翼,实在太过冒进了,如果盛庸真的铁了心要吃掉谭渊的左军,根本没人拦得住。
但仔细思索过后,他就明白了谭渊的打算,既为谭渊的狠辣感叹,也不由有些期待了起来。
是的,不露破绽,那就用人命去填,填到盛庸不得不吞下这些步卒,军阵自然会有变动,有变动,就会有破绽。
当然,如果盛庸够小心,这种变动是可能不会有破绽的,或者破绽出现的时间很短,但他如果面对的是一般将领也就罢了,可惜现在指挥燕军的是朱棣。
张玉没了,朱棣不好再做身先士卒抛下中军带兵冲锋的事情,有他坐镇战场中央,南军只要动起来,燕军就一定不会错过稍纵即逝的战机。
果然,南军后军对左翼形成包夹,战场陷入血肉横飞的僵持厮杀后,燕军的中军骑兵和友军步卒都动了。
五万右军步卒杀向了正面,迎面撞上盛庸一直没有动的前军盾兵,四万朵颜三卫精骑,则是在雨后的松软土地上开始慢慢变阵,马蹄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蹄印,由四万战马和四万骑兵组成的锋锐箭矢开始成型,前排的骑兵开始提速,他们绕着步卒进行了一个大迂回,骑兵们手中长刀指的方向,是盛庸的右翼。
顾怀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默默感叹,越是接触朱棣,越是把靖难之役打下去,顾怀就觉得朱棣是天生的战争动物,两年仗打下来,细细想想朱棣几乎没有错过任何机会,他对时机的把握就如同鲨鱼对血液一般敏感,这次也是一样,谭渊用命换来的这短短一刻战机,真的被朱棣牢牢抓在了手里。
因为天要黑了。
原来朱棣一直没动,数万大军冷眼旁观左翼战场血肉横飞,是在等这一刻。
从正午到傍晚,丘福顾成谭渊在左翼厮杀了一下午,双方士卒已经完混在一起,此时盛庸就算想收兵防守也做不到了,他没能在天黑之前吃掉那四万步卒,也就意味着他的后军和左军已经陷入了泥潭。
如果再加上天黑呢?四万朵颜三卫精骑对右翼的冲锋,他挡得下来吗?
顾怀放下了马鞭:“传令。”
陈平提马上前,沉默地等待着,顾怀却没有继续说出军令,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慢慢亮起灯火的南军大营。
他转向陈平:“还记不记得草原上那几场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