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傅丘看了看其余几个将领的脸色,见他们虽未反对,却仍不见振奋,便开口道“都督,咱们都是都督带出来的兵,自然该对都督言听计从,不过末将听说,前番朝廷曾与燕王殿下议和,要割让北境,殿下不允,说定除奸佞,这要是到时候真成靖难了,殿下北归,咱们水军将领去了北境,岂不是”
陈瑄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斥道“愚蠢!如今已经兵临城下,哪里还有退路可言?到时候靖难功成,燕王殿下想要回返北平,他手下十几万大军,几十个将领,会同意么?”
他压低声音,前倾身子“盖不闻‘黄袍加身’乎?到时候做不做皇帝,就不是燕王殿下自己能决定的了。”
几个将领的眼神渐渐明亮了起来,他们终于明白了,现在要投的,不是一个藩王,而是未来的皇帝!这是从龙之功,只要打下金陵,他们就是从龙之臣!
是啊,这天下,要易主了!
……
黑暗处发生的事情,其他人是看不见的,就比如狼狈逃回长江南岸的盛庸。
说起来好笑的是,这种事情他这半年好像已经习惯了,打了败仗然后跑路,然后又打败仗,好像他娘的成了个死循环,每一次盛庸信心百倍地去挑战朱棣,最后都落得个灰头土脸,好在此刻也没人追究他的责任了,朝廷那边乱作一团,各地官员还不知道战场的具体情况,北岸的这一场败绩,至少没人参他一本。
而且这次燕军虽然胜了,却因为士卒疲敝没能追击到底,让盛庸带着几万溃败的残兵逃了出来,借着水师楼船渡到了南岸,盛庸现在也想明白了,反正朱棣过不了江,自己就在长江南岸安心组织防线就是,说不定还来不及和燕王再打一场,燕王就要退回北方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开始沿江布防,忙碌了一夜,才算是勉强搭出个样子,清晨时分,抹了一把汗正准备喝碗稀粥的盛庸刚抬起头,就看到上游有大量的楼船顺流而下,舳舻相接,旌旗蔽空,几乎遮蔽了江面。
大明水师开始换防了。
巡弋江面是个苦活,总不能一直让一批人干,再加上船只也是需要保养的,所以水师每隔几天都会换防一次,盛庸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在晨光里拿着个大碗,蹲下身低头喝着粥,配着他刚刚战败的模样,不像是个将军反而像是个老农。
而盛庸麾下的那些士卒,看到如此壮观的水师换防场面,登时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涌出军营,站在江边欢呼雀跃。
“乖乖,这船怎么这般大?俺之前见过出海的大船,跟这个比起来怎么像是打鱼的渔船?”
“没见识了吧,这可是朝廷水师的战船!有这样的船,别说十几万兵马了,就算给燕逆一百万兵马,也过不了江!”
“一群旱鸭子,想打过长江,早了一百年!”
士卒们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但这等壮观场面确实提振了军心士气,盛庸微微一笑,也就没有去管。
船队到了近前,横亘于整条江上,忽地突然一齐转向,开始驶向北岸,中间最大的一艘战船上,陈瑄身披战甲,背系披风,按剑站在船头,回望了一眼南岸,便举手下令“换旗!”
一声令下,各艘战船上高挂的大明水师旗帜一同落了下来,片刻之后,“燕”字大旗冉冉升起,随风飘扬。
南岸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无数站在江边观望的士卒们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战船驶向北岸,只听“哐当”一声,盛庸手里的粥碗跌落在地,他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嘴唇颤抖
“水师投敌了?”
太阳升上高空,清晨的阳光映得整个江面宛若流金,原本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美丽景色,而此刻所有南岸的南军将士,心头都浮上了深深的绝望。
燕军真的要飞越长江天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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