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沙宁说,她是个崇拜英雄的女子,这样的算计在她心里未免会落了下乘,这么久以来朱权也不是没察觉到她的一些心思,比如更想自己是像四哥那样勇于起来反抗,而且有反抗能力的藩王,但朱权并不厌恶这一点,沙宁的这些地方恰恰也是他喜欢的。
但朵颜三卫要到手里...沙满是绕不过去的,朱权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这一次怕是要对不起沙宁了。
她那个大哥不死,朵颜三卫不可能真成自己的东西,顶多也就像现在这样在听话的狗和噬主的狼之间变换。
看来得准备一下了...他揉了揉沙宁的头发,脸上满是宠溺:“这一次多亏了你,我的沙宁,果然是天下最棒的女子...让人去一趟朵颜三卫,跟你哥哥说,终究是一家人,之前的事情,我答应了,让他们即刻南下。”
沙宁脸上浮现幸福的红晕,他收回手,喃喃自语:
“城门啊...”
……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盔甲流下,士卒们纷纷将能避雨的地方留给战马,自己则是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大明的战马,比起以往的朝代多上很多,但每年马场出来的战马,最好的都得送往京营,剩下的战马得由西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瓜分,一层层下来,到了底层骑兵手里的马都算不上太好,但也多亏了燕王爷前面那几年没少伸手,燕王三护卫的骑兵才能骑上这么神骏的战马。
不过就算不神骏又怎么样?对于骑兵而言,马就是自己的老婆,不对,呸,老婆何德何能能和马比?对于骑兵来说,马就是全部!没了武器的步兵还能叫步兵,没了马的骑兵呢?狗都不如。
所以每一个北境骑兵对自己的马都极其珍惜,自己饿两天都没事,但马一定不能饿,自己淋雨也没事,马能有个地方躲就好。
陈平是个地道的北境人,也是个地道的大明骑兵,他从行囊里拿出块盐饼,让自己躲在树下的马小心的舔着,任由雨水打在他年轻的脸上。
有同袍过来也想要点盐饼,陈平面无表情,一向吝啬话语的他只说了句滚。
他每个月的军饷除了寄回去养家,其他的都砸在了自己战马的伙食上面,你们这帮王八蛋每个月发了军饷就去窑子,现在跑来找老子要?你们怎么不去死?
陈平感受着自己的战马舌尖的粗糙触感,感受着冰冷的雨里战马的呼吸带来的热度,他开心的笑了。
对于一个回了家就听河东狮吼的妻管严来说,这匹马可比老婆可爱多了。
拍了拍马颈,一路从小旗跟着他到如今千户的同袍又凑了过来:“老大,之前听魏老三说,真定城外的大营你宰了十个南兵,真的假的?”
“是十一个,”陈平想了想,“我记得清楚,魏老三那厮比我多五个。”
“那魏老三喝酒的时候说他宰了五十个?净他妈吹牛,我还真以为他杀神再世呢。”
陈平笑了笑,他又摸了摸,拿出个炊饼吃了起来。
雨水泡炊饼,不解馋但是填肚子,他有种预感,树木越来越稀疏了,可能就要出林子,外面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冲起来怕是没有任何时间进食。
大宁肯定不会比真定难打,那里的守军也不会比蒙古蛮子更凶残,但终究是长途奔袭作战,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而且和以前茫然上了战场打仗听命不一样,如今他是此行的五个千户之一,算是领头的那批人,他手底下这一千多条命现在就得看他了。
喂战马盐饼是跟蒙古人学来的,这样战马耐力会更好,跑的也会更快,打了这么些年仗,这些东西也学了不少,但就像他老婆说的,回了家睡在床上都要在床头放着刀,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真说起来当初还差点做了斥候...自古打仗斥候交锋最是危险,能当上斥候的,多半都是军中的矫健人物,既要机警,还要个人武艺出色,战场消息是靠人命和鲜血传出去的,而有时候斥候送到的消息甚至能直接改变战争的走向。
而且两军相交,最先对上的就是斥候,这种小规模骑战,往往都是随着一方直接死绝才能结束,所以能被选中当斥候的人极少,能活过几场战争的斥候就更少了。
只是可惜了当初那个小旗的兄弟,这么些日子的仗打下来,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但陈平也还能接受,打仗就是这样,总要有人死,不是蒙古人就是汉人,而且这次两边都是汉人...就是去给他们家里送抚恤的时候有些难受,有两个还和自己一样才当爹不久。
越想越堵,好在炊饼啃了一半,军令就传了下来,作为前军的骑兵们纷纷开始整顿准备行军,陈平也把炊饼收进怀里。
七分饱,还不错。
他摸了摸自己取了名字,升了千户都不舍得给属下照顾的战马,看着山脉尽头的方向眯了眯眼:
“主官大人...你他娘的这次怎么没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