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打我爸,我让你打我妈。”
年轻人的脖子被扼,脸发红,嘴发紫,不断地在地上挣扎蹬腿,嘴里嗬嗬出声。
刚才被二熊打倒的中年人一看儿子危急,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左右,抄起靠墙的铁锹对准二熊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啪~
扼住他儿子的手松开,二熊的儿子侧身倒地,眼翻白,口吐沫,浑身抽搐。
乔春燕跑进屋里,没有看到外面的惨况,两个中年妇女见她把通往里屋的门关上,拿起餐桌放的饭碗就往里屋门的四个小窗户砸。
哗啦~
哗啦~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吓得她在后面哇哇大哭,老乔头想上前制止两个中年妇女,被一只碗砸中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乔春燕懵了,整个人都在哆嗦,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种程度,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跟疯了一样。
她当然不明白,因为她在外面有一套三居室,她有后路,别人没有。
噗通~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响声将她惊醒,急转头一看,发现是沈红枝从炕头摔落在地,两眼圆睁,眼光涣散,手在身前比划两下,慢慢地垂了下去。
“妈,妈……”
乔春燕几乎是扑过去的,拍拍老太太的脸,又用手探探她的呼吸,直接吓傻了。
“死……死了?”
虽然这两年来沈红枝挺折磨她跟曹德宝的,但是人好歹活着,平时还能动弹一下腿脚,哼哼几句,现在……
那边老乔头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接瘫坐在地。
曹德宝也知道了,因为他被何平等人揍得爬上窗台,亲眼目睹了丈母娘摔死的一幕。
……
惨~
是真的惨~
二熊的儿子送医院抢救了,不过因为光字片进不来车,医护人员把人抬出去走到半路就死了。
二熊头被打破,还有一些脑震荡,本来养一养是没事的,可是听到儿子死了,人一激动抽了,事后被诊断为羊癫疯。
沈红枝因为碰撞横死。
老乔头受到惊吓突发心绞痛,住进了医院。
曹德宝被打折一条腿。
乔春燕没大碍,只是身上被抓破几道口子。
乔春梅逃跑的时候崴到了脚,因为上了年纪,身子骨不比从前,在医院拍了个片子一看,粉碎性骨折。
还有大熊,给一个小年轻把头给开了,前后缝了十几针。
刘爱林的伤势轻一些,给打落好几颗牙齿,说话漏风,脸肿得老高。
何平那边的人也有一些损伤,不过对比曹德宝这边轻很多,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两三个围殴一个,被反杀的可能性不大。
这件事十分恶劣,哪怕是情急之下为救儿子失手导致二熊的儿子死亡,那也是命案。
不过做笔录的民警问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感叹之余小声道了一句咎由自取。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听说都不会对乔春燕、曹德宝等人抱有同情,甚至会认为他们活该。从头到尾在那蹦跶,在那儿折腾,把一个给光字片办实事的市长逼得退居二线,把一个想着有钱了拉街坊一把的富商逼得放弃拆迁,那些在光字片住了四五十年,受够了这里的脏乱差,就盼着拆迁住新家的人能不恨他们吗?
这是典型的玩心眼儿把老实人逼急引火烧身的展开。
光字片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区,很多人在茶余酒后议论感叹。
周家也是一样。
周秉义对于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看看,多恶劣的后果,早知道我就不搞拆迁了。”
他仰躺在沙发上,一副人生多苦恼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敌不过人性的贪欲。”郝冬梅在旁边安慰他。
周秉义看向林跃:“你没有在背后煽风点火吧?”
“笑话,曹德宝那群人断了正常拆迁的街坊走出光字片的希望,大家对他们恨之入骨,就这事儿,用得着我在后面拱火吗。”
“跟你没关系就好。”
“不过嘛,”林跃说到这里呵呵一笑:“郑娟,等事情过去了,你去给何平那群人里打架受伤的家庭每家拿一万块钱慰问金,再买点营养品什么的,这街里街坊的,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
一万块钱叫意思意思?
普通人半年工资了好么。
“你……”周秉义很无语:“这件事没拱到火你是不是不舒服?要补上是吗?”
“没错。”林跃说道:“人家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不得过去看看受伤的人吗。”
“秉昆,这节骨眼儿上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郑娟劝道:“妈知道乔婶没了的消息挺难受的,昨晚都没睡好觉。”
“我又没让你立刻给他们送钱,反正年前办好这件事就行。”
郑娟拿他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林跃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好,走。”
周秉义坐起来,拍拍腿上的褶皱,和郝冬梅一起往外面走:“对了,通知董昭了吗?”
“你想啊,他姐要来,他这个当弟弟的能不知道吗,我进门之前俩人就商量着去学校接上孩子,早点过去等他姐姐和姐夫呢。”
“那就好,对了秉昆,过几天借我辆车,我准备带着你嫂子和姚立松、董卫红去当年我们下乡的地方看看。”
“你这不还没退吗,说得跟搞辆车多难似得。”
“正是因为没退,所以更不能公车私用,我记得以前曲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大院到酱油厂好几公里,人家每天骑自行车能打两个来回。”
“你也别拿曲老太太压我,不就是借辆车吗,咱在吉春别的不多,就车多。”
“对了,说起曲老太太,马叔咋样。”
“老了,耳朵背,爱忘事,人也有点糊涂,三个月前我去上海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硬喊儿子,你们是没看到他儿媳妇脸上的表情。”
身边三个人全被他逗乐了。
……
老乔住了差不多半个月院回到家里,此时沈红枝的丧事已经办完,乔春华和乔春燕为这事儿打了一架,自此姐妹反目,乔春梅虽然还跟乔春燕说话,但是明显没有了以往的亲切劲儿,曹德宝气得在轮椅上骂,说当初举报周秉义她们也有份,可是到头来责任全推到自己两口子身上,真是不讲道理。
二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混劲儿,现在是哪儿人少在哪儿呆着,她媳妇儿一赌气回娘家了,之后再没回来。
大熊家的情况好一点儿,起码儿子没死,媳妇儿还在,不过现在一家三口几乎是过街老鼠的代名词,根本不敢在街头巷尾久待,免得再犯众怒被爆锤。
刘爱林的儿子天天数落那个劳改犯的爸和贪心的爷爷,市区的楼房卖了,换回光字片的破屋子,本想着能拆出一套大HOUSE,现在咋样,不仅回不去了,还要忍受街坊们的白眼,跟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他干脆不回来了,天天在外面混,再后来,警局打来一个电话,说刘阳阳犯事了,罪名是盗窃和毁坏公共财物,要判刑,这下好,老子劳改犯,儿子也进去了。
至于于虹,她没挨打,知道王家屯小区的住宅楼被当成商品房出售那一天起,光字片的居民就再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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