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心正拉着云晓濛臂膀,唯恐她盛怒之下真把徐簌野给打死了。云晓濛的武功她素来清楚,就以徐簌野眼下留着的这不到半条命,真要再挨她三拳两脚,即便不死也要残废了。
何况徐簌野才从重伤昏睡中醒来,挨了第一脚后胸腔便有一口气提不上来,登时晕死了过去,便是有心想躲亦是不可能。
“云姐姐,徐二公子绝非有意,你都踢他好几脚,气也该消了。你瞧,他又呕血了,再打下去怕要活不成。”易倾心死死拉住她胳臂,略带哭腔劝道。
说到底,徐簌野是应自己所请才去救的梅远尘,又是因着救梅远尘才受了重伤。若他不在伤病之中,何来遭此横祸?
且宣州来此路上,他与御风镖局众人同行,对自己亦甚是友善,便算不得朋友,也当得半个熟人,怎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就死?
一声“不要”嘎然而起又骤然而止。
易倾心缓缓放开了云晓濛的手肘,云晓濛虽余怒未消,却也慢慢收起了袖口。
“嘿,这梅小子真了不得,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真能醒过来。”易布琛看着屋内扎堆的人头,喃喃叹道。
原本大家是被云晓濛踢打徐簌野砸坏墙门的动静引来此间的,正巧赶上梅远尘苏醒。口口相传,不到半刻钟,附近几个院落的人都知了此事,纷纷赶来探视。
且不说梅远尘与瑞临皇帝的关系及梅氏遗孤的身份,就论他是真武观掌门人的同门师弟,凭他在武校场上与施隐衡大战千百回合方才落败,这些暂住在左近的武林门派便没有理由不来走动走动。
初时,易布琛还能在屋子里占个位子,但渐渐地来的人多了,他这世家三代子弟的辈分,竟连立身的地儿都没有,只得悻悻退了出来,看着一群人在里边七嘴八舌说着甚么。
围在眼前这二三十人,除了真武观的师兄师侄,也
就御风镖局和素心宫那几人梅远尘稍熟悉些,应承几句后乃朝易麒麟问道:“总镖头,薛老前辈灵柩现在何处?晚辈想去祭拜。”
薛定一甘冒奇险来救自己,最后殒命身死,这份恩情,梅远尘怎敢或忘?
易麒麟没想到他会在这当口儿问此事,突然想起三十几年的老兄弟已离自己而去,心伤难抑,低声回道:“薛二弟身死他乡,依着我们青州的习俗,老人是要落叶归根的,关三弟和家明、初九、瀚雨扶着他的灵柩往青州总堂赶了。”
其时,世风常谓故土为天母,死后归葬乡里便是回归本源,来世是可以投胎在好人家的。是以但凡家境应允的,无论路途多远,亲人也会设法将故去之人的身骸运回家乡下葬。这也是夏牧朝、夏牧阳身死数千里之外的天门城和帛州,颌王府和贽王府都一定要把他们的棺椁运到都城再下葬的缘由。
听到老人家的灵柩已经西行,梅远尘即整理形容,重重跪倒在地,朝着西北角三叩其首。
一旁众人即忙避退,以全其礼。
湛明伸手将他扶起,轻声谓道:“师弟,你身负重伤不宜久立,还是先躺下歇着罢。”
他这话不仅是对梅远尘说的,旁边立着的金参封、武青松兄弟等人也都听见,纷纷嘱咐几句便辞了回去。
不知甚么时候谁把徐簌野抬了出去,此刻屋内仅余湛明与梅远尘二人。
“师兄,是不是有话对我说?”梅远尘靠着床沿坐下,轻声问道。适才湛明的话,分明有逐客之意,他自然听得出来,料想多半是有密要之事说与自己听。
湛明在一旁的锦凳坐下,正色回道:“正是。”言毕,从腰间取出了一封信笺,伸手递到他跟前,又道,“长公主府的穷奇先生个儿急赶了一日一夜送来的密报。长公主中了厥国人下的奇毒,师父他老人家不知甚么时候回了都城,去给她看过脉象,开了这副方子,说是找到其间三物制成汤药服食,体毒必定可解。”
那日武校场下听庆忌说夏承漪中剧毒恐命不长久,梅远尘的心便丢了一半,若非此间诸事羁绊,他早已回了都城,一刻也不想多逗留。
眼看端木玉带着解药不知去向却无能为力,即便在梦中,梅远尘都忧心夏承漪身体内的剧毒,怕她熬不过去。这会儿听湛明说青玄竟给她看过脉象,甚至找到了解毒之法,当真是喜极而泣。
即忙接过信笺摊开一看,只见其上写了十字三物:百年墨参、血苁蓉、蓝龙胆。
梅远尘亦通医术,见信所言顿感不妙,心下不禁一塞,茫然看向湛明,凝色问道:“师兄,这三味药材,你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