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些顾客，杜峰又看向女同志，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p>
“大姐，这开线我看了一下。确实是我们的问题，实在是抱歉。”</p>
见杜峰如此干脆的承认了问题，女同志不像刚才那么气愤了。</p>
“你们要早这样，我还能跟你们喊吗？”</p>
杜峰笑着说道：“是是是。您来买我们的东西，那就是信任我们服装城。</p>
不过我们这位同事呢，也是按照单位的规章制度办事的，您也别怪她。</p>
您这件衣服呢，确实过了我们的质保期。”</p>
听到这话，女同志又狐疑的看向了杜峰，以为杜峰只是跟她耍嘴皮子。</p>
她正想开口，杜峰却接着说道：“我看问题也不大，就是开个点线。看这样行不行？我让我们的维修师傅免费给您补上，保证跟新的一样。”</p>
女同志一听就急了，她要是只要求补衣服，还来服装城干嘛，自己在家不就补了吗？</p>
“您别忙，您别忙，先听我说完。”杜峰拦住了女同志将要开口的话，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们确实有一定的责任。我再送您一个牛皮钱包，您看怎么样？”</p>
杜峰之所以要送女同志个钱包，而不是给她换衣服，一来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二来是换下来的衣服只能按照尾货半价来处理。</p>
补偿个钱包的话，既给服装城这边省了钱，女同志那边也有便宜占。</p>
果然听完杜峰的话，女同志面色一喜。</p>
她要求换衣服，主要是因为当时买衣服的时候听营业员承诺可以换。</p>
手头这件衣服才穿了没几天，只要补好开线的地方，就跟新的一样。</p>
现在人家给免费补衣服，还送个牛皮钱包，等于白捡了个钱包。</p>
服装城卖的钱包她那天买衣服的看过，做工用料都很精致。</p>
女同志的脸色柔和下来，藏着几分喜色，“行。”</p>
“好。小张，你先把衣服送给维修师傅，再去陪大姐挑个钱包。”杜峰立马吩咐营业员。</p>
营业员起身便要将衣服送走，这个时候女同志却不撒手了。</p>
大概是出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心理，她说道：“算了，就开了这么点线，回去我自己补上吧。”</p>
杜峰却执意说道：“没事。正好最近我们维修师傅也没什么事，您也得让她们干点活。”</p>
他的语气戏谑，让女同志开怀笑了出来。</p>
“哎呀！真是谢谢你了。在你们亚欧服装城买衣服真是买对了，就冲你们这个服务态度，以后我们家衣服都在你们这买了！”女同志畅快的说道。</p>
杜峰闻言笑声豪爽，“谢谢，感谢大姐您对我们服装城的信任！就冲您这话，我再送您一条皮带，以后您可得给我们服装城多宣传宣传啊！”</p>
“哎呦，用不着用不着！”</p>
杜峰跟女同志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已经没人关注看热闹了。</p>
等女同志跟营业员去挑选钱包之后，他又接着在卖场里转了一阵。</p>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去西单商场食堂吃饭，身边坐了两个商场的售货员正边吃饭边聊天，杜峰听到两人的对话里谈到了服装城，忍不住听了一耳朵。</p>
“我上午去二楼逛看好了他们那的红外套，就刘晓庆穿的那个，真好看，就是太贵了，一件要单衣快40块钱。”</p>
“可不嘛，有那钱在别的地方都够买两件了。不过他们家贵是贵，东西真没得说，态度还好。</p>
那天我跟我小姑子去凑热闹，给我们家那口子买了条裤子，花了快30块钱。</p>
我们家那口子你不是知道嘛，短粗胖。我在他们那改完了裤脚，拿回家又发现腰身不合适。</p>
我寻思他们不是说可以免费给改衣服嘛，我就又给拿回来了，你猜怎么着？</p>
人家二话没说，还真就给改了，一分钱没要。”</p>
“你啊，下回买衣服还是得带着人来。多亏了服装城能免费改衣服，要不然你还得多花一笔钱。”</p>
“可不嘛！”</p>
两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女售货员在那里聊了好一会儿，杜峰听的津津有味，等两人吃完饭走了之后，他还在那里独自思考。</p>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p>
他的脑海中再次飘过林朝阳对他说的那句话，心中生出了一股明悟来，感觉豁然开朗。</p>
四月仲春，草长莺飞。</p>
大周一的闲来无事，林朝阳带着妻儿跑到了颐和园游玩。</p>
小冬冬撒了欢儿的疯跑，陶玉墨跟着他的后屁股，一个劲儿的喊“你慢点儿”。</p>
林朝阳抱着晏晏和陶玉书漫步在昆明湖边，阳光温暖，春风拂面，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p>
“咱们什么时候回香江？”陶玉书突然问。</p>
前天林朝阳收到徐克的消息，说电影工作室准备投拍《英雄本色》，想让林朝阳跟导演吴宇森见个面聊聊。</p>
“过两天吧，明天《十月》邀请我去参加个座谈会，后天再把家里的事安排安排。”</p>
“好。”</p>
买机票这事陶玉书表现的很积极，亚欧服装城开业半个多月了，她也闲了半个多月。</p>
迫切的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回了香江就有事情可以做了。</p>
翌日上午，林朝阳来到了燕京出版社。</p>
这是燕京出版社由东兴隆街搬到了新北三环之后，林朝阳第一次过来。</p>
“朝阳，欢迎欢迎！”</p>
座谈会的举办地点在燕京出版社会议室，由田耕这个总编主持，他一见林朝阳，连忙上前热情的握住了林朝阳的手寒暄起来。</p>
在林朝阳与田耕寒暄的时候，会议室内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林朝阳身上。</p>
今天是青年作家座谈会，来的作家年纪都不大，其中多半是燕京的。</p>
这些人里有不少人没见过林朝阳，但一听“朝阳”这个称呼，再结合田耕这个热情的态度，就知道来人是谁了，眼神不禁频频向林朝阳投来。</p>
寒暄过后，林朝阳落座，他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李拓和郑万龙的中间。</p>
“你们俩也算青年作家吗？”</p>
他们俩年纪都在四十开外，怎么也不算“青年”作家了。</p>
“我是编辑，你问问他是怎么混进来的才对。”郑万龙狡辩了一句，很没有义气的把矛头对准了李拓。</p>
李拓跟一旁虎头虎脑的小年轻说：“小佟，咱俩换个位置，我得离他们远点。”</p>
被叫小佟的年轻人不知所措的站起身，稀里糊涂的就跟李拓换了个位置，他突然坐到了林朝阳身边，满心紧张。</p>
“林老师好！”他紧张的跟林朝阳问了个好。</p>
林朝阳笑呵呵的说道：“叫什么林老师啊，看起来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叫我朝阳就行。”</p>
人家让他叫是客气，小佟当然不可能真的叫。</p>
“小佟同志看着面生，不是燕京人吧？”</p>
小佟有些腼腆的说道：“我是江苏的。不过大学是在燕师大念的，现在在《钟山》当编辑。”</p>
林朝阳故作惊讶，“哦？燕师大的？哪一届的啊？”</p>
“我是84年毕业的，比陶师姐小了三届。”</p>
77级、78级本科生是同一年入学，也是同一年毕业，只是时间差了半年，陶玉书是77级的，跟80年入学的小佟差了三届。</p>
陶玉书在燕师大时也算是风云人物，小佟认识她也不奇怪。</p>
林朝阳瞟了一眼桌牌，问道：“你这个‘苏佟’是笔名还是大名啊？”</p>
“笔名。”</p>
林朝阳做出回忆状，“有点眼熟，你之前是不是给《人民文学》投过稿啊？”</p>
“是，当时还是陶师姐经手的，没过稿，她还特地给我写了封信鼓励我。”苏佟说道。</p>
林朝阳笑了起来，“怪不得有印象。我想起来了，你那篇稿子她还给我看过，东西写的不错，有灵气。”</p>
苏佟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忙谦虚了两句。</p>
“当时她还说你再多锻炼锻炼，以后一定能写出来。”</p>
“是，师姐在信里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没想到她辞职辞的那么突然。”</p>
陶玉书辞职前交接工作，特地给自己负责的那些作者都写了封信告知情况，让他们以后跟接手的同事联络。</p>
“特殊情况。”林朝阳说了一句，又邀请道：“今天下午没事去家里坐坐，吃顿饭吧。”</p>
苏佟内心一下子雀跃起来，没想到还能去林朝阳家蹭顿饭。</p>
这个时候李拓凑了上来，“要吃饭吗？”</p>
“不是要离远点吗？”林朝阳揶揄道。</p>
“嗐，我这不也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要不然小佟哪有机会跟你这个师姐夫坐一起啊！</p>
你说是吧？小佟。”</p>
苏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林朝阳笑着说道：“不用理他，这人主业就是蹭饭。”</p>
三人正说笑的时候，对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p>
大家望过去，只见一个圆脸小胖子跟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短发女同志坐在那里，不知道小胖子说了什么笑话，逗的女同志花枝乱颤。</p>
从进门起，林朝阳就注意到了圆脸小胖子，尽管一身军装，但仍无法掩饰他那一身闷骚，因为他身前的桌牌写的是“王硕”。</p>
至于另一位被他逗的花枝乱颤的女同志，是市里宣传部门文艺处的干事陆颖。</p>
《十月》是燕京出版社旗下的杂志，燕京出版社又归燕京市宣传部门负责，所以她出现在座谈会现场倒不奇怪。</p>
座谈会开始前，大家寒暄聊天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p>
不过王硕和陆颖两人毕竟男女有别，在这样的场合里表现的太过随意，立刻引来了大家的侧目。</p>
两人也意识到问题，停止了说笑。</p>
今天的座谈会是由《十月》主办的，来参加的也多是青年作家，相较于文协组织的会议气氛要轻松愉快很多。</p>
除了有王硕、苏佟这两个未来名人，在场林朝阳的熟人还有钟阿诚、陈健功，一番寒暄后座谈会正式开始。</p>
说是座谈会，但实际上更像是交流创作经验，有点类似于头脑风暴，会议开始不到半个小时，气氛十分热闹。</p>
王硕嘴皮子溜，发言来一套一套的，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p>
他在在场的作家里属于资历最浅的那一拨里的，入行不到两年，现在只发表了三篇小说。</p>
据他自己所说，他现在正在写一个中篇，“应该能成”，所谓“应该能成”自然是指小说发表后会取得一定的反响。</p>
在场不少人对他这种过分自信嗤之以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群搞文字工作的人聚在一起，指望谁对谁俯首称臣，那是不可能的。</p>
今天在场唯一能够让绝大多数人服气的，可能也就是不声不响的林朝阳了。</p>
大家都是青年作家，年岁大多相仿，不管是从著作的丰富程度还是从影响力上来说，林朝阳可碾压了在场所有作家。</p>
客观事实摆在这里，即便是有人不服气也没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