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果断的挂了简复的电话, 然后无比冷静的将手机揣回岑崤兜里。</p>
他单手抵着洗手台,手掌一用力,挺直腰, 故作悠闲的向前走了一步:“你们都点了什么菜?”</p>
岑崤擦干手上的水,转过身来,看见黎容微红的耳根,也不戳破他, 慢条斯理道:“鲜切牛肉,泡椒牛肉,鸭肠, 毛肚, 小酥肉, 冰粉。”</p>
黎容疑惑:“就这点?”</p>
岑崤颇有耐心的解释:“我刚点完就出来了,简复估计又加了不少。”</p>
黎容揉了揉发瘪的肚子,叹息:“饿了, 走吧。”</p>
岑崤提醒他:“手机。”</p>
黎容拍了拍自己的裤兜, 上面显现出一个手机的轮廓:“带了。”</p>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时省力。</p>
他想避开某个话题, 岑崤知道他想避开某个话题, 然后他们心照不宣的开启了新话题。</p>
临出门关灯之前,黎容下意识回头, 看了一眼他和棕黄皮缠斗的地板。</p>
地板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了, 但白色的刀印还在,他也还记得, 将刀扎向人脖颈时那种令人颤栗的兴奋。</p>
那是他第一次, 产生这种微妙的感觉,至少在那一秒,理智完全游离天外, 而短暂的痛快和释然达到了巅峰。</p>
当在道德和规则下无法满足内心深处的欲|望,人性就会回归野性。</p>
他不能走到那一步。</p>
黎容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掌心,然后立刻握紧拳头,反手关了灯,跟上岑崤的脚步,将门锁好。</p>
夜风迎面吹来,吹飞他额前的头发,他眯着眼,一步跨下台阶。</p>
从家门口出小区这段路十分静谧怡人,趁着夜色,有种轻松散步的氛围。</p>
于是黎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大门开锁密码的?”</p>
岑崤沉默几秒,暼了他一眼,突然说:“没人继续泼油漆送花圈吧?”</p>
黎容了然。</p>
好,这是岑崤并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题。</p>
他也聪明的回道:“早没了,连续十来天没有快递提醒,我还挺不习惯。其实格局放开,当作网友对我爸妈的吊唁也不是不行。”</p>
岑崤:“热点早晚会过去。”</p>
“当然。”黎容无所谓的耸耸肩。</p>
他们一前一后,又相安无事的走了一段路,岑崤突然放缓脚步,低声道:“你清楚简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点时间。”</p>
黎容:“”</p>
清楚,但还不如这么点时间,因为真的他妈有点疼,活儿确实看得出来是初恋水平。</p>
当然,他也没怎么配合过就是了。</p>
黎容暼了一眼高悬的路灯,干干净净的,这次是一点飞虫都没有了。</p>
“供暖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学校宿舍够不够暖和。”</p>
岑崤顺着他的话题:“a中宿舍如果条件不行,那全国都一般了。”</p>
黎容点头赞同:“也是。”</p>
他也知道a中的宿舍还算不错,毕竟他上一世住过,但临时找话题也只能找些废话。</p>
临湖小路并不长,眼看快要走出小区。</p>
黎容冷不丁又想起一件事。</p>
“当时你进我家,叫我什么来着?”</p>
他那时精神高度兴奋,几乎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但岑崤的一句话,却可以让他瞬间安宁下来。</p>
因为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上一世。</p>
他相信岑崤的手段只会比他更疯狂可怕,所以听见那句仿佛情人间低喃却不容置喙的语气时,他莫名安心。</p>
但那是岑崤以前故意刺激他时才会喊的称呼。</p>
比如有次他不太情愿一周内五天都要和岑崤滚床单,所以以要做实验,要交论文,要考试为借口,耗在研究院里不走,反正研究院有休息室,他一个人呆着还消停。</p>
但岑崤并不好糊弄,而且绝大多数时间根本不讲理,哪怕他真的需要加班,对方派司机过来接,黎容也必须跟着回去。</p>
黎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p>
但岑崤会让司机把手机递给他,当着司机的面叫他“宝贝儿”,也不管他是不是觉得羞耻。</p>
所以对以前的他来讲,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p>
但他现在想开了,已经不在乎了。</p>
别人贱种,小畜生都能骂,没道理岑崤一句“宝贝儿”就惹他不开心。</p>
岑崤顿了顿,暼向路边灌木叶上潮湿的夜露,问:“觉得冷吗?”</p>
黎容用舌尖抵了下腮肉,轻笑:“还行吧。”</p>
再这么下去,五百米他们能开启五百个话题。</p>
他正打算放弃交谈,岑崤却突然伸出手,用食指碰了一下他的耳垂。</p>
黎容下意识一缩,但并没躲开,岑崤的手指很热,显得他的耳垂越发的凉,不过被摸过的地方,触感延时存留了很长时间。</p>
岑崤收回手:“挺凉的,快点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