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婵问：“风南北，你疯了么？”</p>
夏极站在原地未动。</p>
而他身后，风吹雪已带着赵燕歌在飞速撤离，他的伤在全力抵抗下正在缓缓恢复。</p>
龙象君也带着唐蓝在逃，唐蓝深深看了一眼那冷月下的银发男子，将心底自卑的倾心浇灌于这模样，要永远珍藏于心头，刻骨铭心。</p>
所有人都在逃。</p>
吕妙妙也往后退了几步。</p>
她没必要逃，因为如果夏极输了，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也没有意义。</p>
今日，便是同生共死之局。</p>
夏极见人撤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回答：“我没疯。”</p>
吕婵奇道：“那你一定是想战死。”</p>
夏极道：“我没想战死。”</p>
吕婵道：“求仁得仁，你一世圣名，既想此生以如此方式落幕，我便成全你。”</p>
说完这句话，她又看了一眼烈风里站着的少女，尽最后努力远远劝说道：“妙妙，你若是乖乖地随我走，我便不出手。</p>
你不是喜欢他么？</p>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需要牺牲自己。</p>
世间常无双全法，何况回去，也不是要了你的命，你还是我的好妹妹。”</p>
吕妙妙在明月里露出明媚的微笑，“婵姐，你有爱过吗？”</p>
“爱？”吕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不会去嘲讽，也不会去赞同，而是笑道，“凡有所爱，必有所系，既有所系，必可斩断，妙妙，你说的这个东西，它珍贵吗？”</p>
吕婵一边说，一边往前随意地踏着步，“说到底，其实还不过是能否斩断的问题。”</p>
“说到底，其实还是谁强谁弱的问题。”</p>
“妙妙，婵姐活过的岁月，比你吃的饭还多...但如果可以，婵姐也不想弄哭你。”</p>
吕妙妙忽然看向夏极，柔声问：“老风，你放我走吗？”</p>
夏极摇摇头，然后道：“那你想走吗？”</p>
吕妙妙看向吕婵，“婵姐，我不走，我就在老风的身后，你如果能抓走我...你就试试。”</p>
一瞬间，她语气无比坚定。</p>
一瞬间，她也有了决意。</p>
一瞬间，她选择她挚爱的人。</p>
这一次，同生共死。</p>
何况，她也有一些可以从婵姐手里逃脱的本事，关键时刻未必不能帮到老风。</p>
“那就没办法了...”</p>
吕婵幽幽叹了口气，她侧头看了一眼苏瑜。</p>
然后，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p>
苏瑜是真的消失了，因为这一方区域完全在他的笼罩之下。</p>
他消失，意味着他出现。</p>
他出现，便是一重罗网。</p>
罗网破不了，因为他可以躲避一切攻击，也可以再度将死局重演，对手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费功夫，除非这个对手逃脱了他本体世界所联系的人间范围。</p>
但夏极似乎不可以逃，因为他身后有吕妙妙。</p>
黑猫斗篷狂舞，夏极四周已经出现了十多个苏瑜，每一个苏瑜手中都抓着滚滚的死亡。</p>
死亡是刀，刀刀如黑莲逆向绽放，收拢而起！</p>
吕婵则是大袖随风，速度极快，在同一瞬间，空间里已经呈现出了十多道她的残像，</p>
每一道残像的背后都浮腾着剑。</p>
第一道残像还是四把剑。</p>
第二道已经是四十把。</p>
第三道是四百把...</p>
到了最前一道时，已是数万把，每一把剑都带着近乎于法身层次的力量，而在星光月色里散发着静谧而危险的光华，如同剑海起怒涛，从远咆哮来。</p>
因为曾经沧海，所以无论是苏瑜还是吕婵，都不是使用的本境界的力量，而是直接动用祂们习惯的攻击方式，虽然这攻击方式在本境界还遭受了许多限制。</p>
相比十境十一境之间的激烈打斗。</p>
此时，这场景，倒是没有那么激烈。</p>
因为，所有的力量都被完美地束缚在自己的攻击之中。</p>
既无外泄，便是两不相干，谈何震荡？</p>
吕妙妙也不退后，咬着唇，瞪大眼，眸中波光闪烁，她要努力地去看，去看清楚老风...</p>
无论生，还是死，哪怕下一刻就死，她也要把老风此时的模样死死烙印在心底，烙印在灵魂深处。</p>
夏极在罗网包裹时，也早已取出了白刀。</p>
白刀被他右手手掌压着，往下轻轻一敲。</p>
哚。</p>
这一声。</p>
清晰无比，如同唤醒了世界。</p>
他周身万法成相，周流不息，浑然成圆。</p>
三十六万法相，化作一个将他紧紧包束的球。</p>
球承受了苏瑜的斩击。</p>
也承受了这一刹那的死亡。</p>
但死亡，却在那三十六万法相的周流之间，被瞬间弹开，就如一个个金属豆子落在了极快转动的圆胎上，飞射向向四周。</p>
要知道，苏瑜的每一道斩击都被三十六万法相部分地承担了，也被三十六万法相部分地进攻了。</p>
力道传递，苏瑜也自是承受了这三十六万法相连带的连带攻击，而闷哼一声往后倒射而出，他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p>
而在倒飞的过程里，他这一“哼”，又是哼出了如是墨汁般的鬼影重重，破空与他呈相反方向激飘而出，形成了第二道元神层面的攻击，算是配合后续进攻的吕婵。</p>
完成了这道攻击，苏瑜的右手已经碎裂到了肩头。</p>
祂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里顿时攀爬出无数的人形黑烟，这些黑影向着破碎的手臂而去，进行着某种愈合。</p>
苏瑜不得不承认，如果是祂一个人，此时就已经彻底落入被动了，因为祂需要时间疗伤，而这就是对方继续攻击的契机。</p>
他强忍着右臂的痛苦，一边疗伤，左手一边直接伸向怀中，紧紧抓住了那本血红色的真生死簿，小指一夹，同时夹紧了漆黑的可断生杀大权的笔杆。</p>
夏极已不见人影。</p>
周流不息的法相之球，已被无穷剑海的怒涛所淹没。</p>
如是两国交锋。</p>
法相与剑，在进行着疯狂的对攻。</p>
每一道法相，每一把剑都如有着自己的生命，都如是绝世高手的对决，而万般呈现在人眼前。</p>
反倒是在这最激烈漩涡里的两人却是一动不动。</p>
说不动，那只是视线里的不动。</p>
因为，这所有法相与剑都是由这两人在操纵。</p>
短兵相接！争锋相对！</p>
你来我往，寸土不让！</p>
剑风，气浪，激荡地吕妙妙的白猫耳斗篷烈烈飞扬，那一头墨染的青丝在月华与红雾里凌乱起来。</p>
但再凌乱，也遮不住那一双此时脉脉含情的眼。</p>
那眼看着夏极。</p>
没有天地。</p>
只有夏极。</p>
此时，时间如是被放慢了不知多少倍。</p>
但无论放慢多少倍，在那眼里，宛如永恒。</p>
苏瑜哼出的幽魂墨浪终于拍打到了。</p>
但在夏极那快速周流的法相之间，便如一缕星星萤火，才落下，便是在恐怖的力量之间，无声无息地被零落成泥，碾碎为尘。</p>
这样恐怖的对决，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观众，也没有无聊的震惊和惊叹。</p>
最瑰丽者常在险远，岂是凡人能见到的？</p>
但夏极时刻注意着苏瑜，当他看到苏瑜取出了一本本子时，他知道自己该动了。</p>
苏瑜翻开纸页。</p>
他便是往前踏出了一步。</p>
这一动，打破了法相与剑的平衡。</p>
吕婵分毫不让，双手一展，剑成惊涛骇浪，如万千铁骑从她身后呼啸而来，向那一人攻去。</p>
这一刻，她已不把风南北当做什么十境...</p>
而是把他当做了这个时代的圣人，亦是可与祂们并肩之辈。</p>
剑的力量增强了。</p>
夏极轻舒一口气。</p>
右手抓着白刀，再次轻轻地敲打了一下大地。</p>
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