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安仰头看向月色下少年如明珠生辉一般的脸庞, 道:“哦?你说说看呢?”</p>
赵桓熙道:“你怕我去告诉祖父你与我乃是假夫妻。”说罢他将灯往徐念安手中一塞,一边道“是不是?是不是?”一边笑着跑到前头去了。</p>
徐念安有些讶异,她原以为赵桓熙会说她的家人, 抑或银子什么的, 谁知道他竟一语中的。目前她确实最怕让国公爷知道她与赵桓熙只是假夫妻, 国公爷对她,对徐家真心实意地好, 她不想让他失望。</p>
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自己虚伪, 可是, 她只是不想用自己的一生,来报这一段恩。她希望有一天她是为自己活着的, 不是为了娘家婆家, 不是为了人情面子, 什么都不为。</p>
如果和赵桓熙做真夫妻,她怕自己没有这一天。</p>
思量间, 跑到前头的人又跑回来了, 将一只拳头往她面前一递,道:“冬姐姐, 把手伸出来, 给你个好东西。”</p>
这把戏小孩子经常玩,通常是抓只大虫子来吓人。</p>
徐念安并不怕虫, 便不拆穿他, 依言将手一伸。</p>
他将拳头放到她手掌上, 轻轻松开。</p>
一点荧光从她掌心腾空而起, 袅袅地飞远了。</p>
“萤火虫?哪来的?”徐念安欣喜地问。</p>
“就在前面。”赵桓熙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跑, 不多远就来到了一条水渠旁。</p>
这水渠是从兰湖里引来的水, 渠边镶嵌着形态各异的山石, 种着芦苇菖蒲。</p>
此时那繁茂的芦苇菖蒲间便满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也有在水面上低飞的,放眼看去,莹莹闪烁的一长条,仿佛天上的星河。</p>
两人站在路上静静地欣赏了一番这萤火轻舞的美景,赵桓熙道:“书上有囊萤映雪之说,冬姐姐,你说我捉一兜萤火虫回去,真的能用来借光看书吗?”</p>
徐念安瞧着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道:“那不过是劝人勤学苦读的典故罢了,若真有人日日借荧光雪光来读书,不等登科及第,眼睛早瞎了。”</p>
赵桓熙忍俊不禁,遂作罢。</p>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不多远,耳边隐隐传来女子低低的饮泣与劝慰声。</p>
小径曲折,天色又暗,两人一时没能分辨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听一女子道:“……嫂嫂你实不必日日这样与我二哥吵,他又不曾把人带回来不是?管他在外头如何,只要他还知道不能把人往家里带,这不就给足你体面了吗?”</p>
赵桓熙与徐念安面面相觑,这是赵姝娴的声音。</p>
低泣的女子闻言冷笑一声,止住泣声道:“妹妹真是好肚量。过几个月妹妹也是要出嫁的,若将来妹夫也如你哥这样,希望妹妹也能有今日劝我这般的容人之量!”</p>
那边静默了片刻,只听赵姝娴气急败坏道:“什么人?我好心来劝她,她倒来咒我?真是好心没好报!”</p>
又过了一会儿,彻底没动静了,赵桓熙和徐念安才继续提着灯往前走。</p>
徐念安问赵桓熙:“你觉得姝娴堂妹是不是好心没好报?”</p>
赵桓熙道:“她算什么好心?她二嫂明明只是把她将来的夫婿与她二哥做类比,她就说她二嫂咒她,可见她并不是不知她二哥这样不好,不过鞭子没抽到自己身上,就说不疼罢了。”</p>
徐念安点头道:“所以接人待物不能自作聪明,很多时候旁人不说不代表他没看出来,只是懒得来说你而已,反正他会日渐疏远你。”</p>
赵桓熙想了想,忽然扭头对徐念安道:“上次陆伯父说陆公子与文林是好友。”</p>
徐念安脚步猛的一顿,对他道:“你不要到阿秀面前去胡说八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且这里面还关系到两家长辈的交情和颜面呢。”</p>
赵桓熙道:“可是两家长辈的交情和颜面,就比陆公子的终身幸福还要重要吗?”</p>
“你怎知陆公子娶了赵姝娴就不会幸福?”</p>
“你瞧她这上蹿下跳又虚伪的模样,换做是你,你喜欢吗?”</p>
“我……我又不能代表陆公子。”</p>
“你瞧你瞧,你说这话的时候也心虚了不是?”赵桓熙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道:“若是将来陆公子婚姻不幸,而文林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明明知情却不提醒他,也不知会作何感想?”</p>
徐念安伸手打他一下,道:“长本事了是不是?还威胁起我来?”</p>
“说不过便动手,你这叫黔驴技穷。”赵桓熙冲徐念安扮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了。</p>
次日一早,邬府。</p>
邬诚面色憔悴眼下青黑地来到梅香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