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方缓缓睁开双眼，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p>
他的腿被吊了起来，左臂打了石膏，脑袋也缠上了绷带。</p>
鼻子里插着管的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瞪着哭得双眼通红的李满月，气若游丝地道：“你……你怎么在这？村里的挖掘机动工了？可……可不能便宜了齐家！”</p>
看着爸爸的样子，曹智哭笑不得。</p>
“爸，哪里便宜齐叔了，你做手术的八万块钱，还是齐叔给的呢！”</p>
一听自己手术花了那么多钱，曹东方忍不住探了探身，扯到氧气管，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我做了什么手术花……花那么多钱？”</p>
“这里，开了个洞！”</p>
李满月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连忙扶曹东方重新在床上躺好。</p>
“我不……不要他齐爱华的钱！”</p>
“哎呀行了行了，你就别说了，”</p>
李满月埋怨了一句，拍了拍曹东方的右手手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无论怎么说，这一次齐爱华做的咱们挑不出理来，天大地大，都没有命大！”</p>
虽然，事到如今对齐家也是一肚子气，但是这一次齐爱华能主动拿钱救丈夫的命，李满月还是心存感激的。好赖，他齐爱华大事不糊涂！</p>
“曹智，你把钱取了还给齐……齐爱华，我不……不用他。要不是他，我也……也不会出车祸……”</p>
手脚和脑袋都不好使了的曹东方依旧倔强，挣扎着瞪向了曹智。</p>
“哎呀，你以为你儿子开银行啊，刚盘了新店，哪里还有钱被你糟践？”</p>
李满月又埋怨了一声。</p>
此时，却见病房的门被推开了。</p>
众人抬头望去，看见齐爱华正侧着身走进来。</p>
“齐……”</p>
曹东方正要开骂，却看见被齐爱华搀扶着的曹本顺也颤巍巍地走了进来。</p>
一看见老太爷，曹东方立马乖乖地躺好了，不敢再出声。</p>
“你来干什么？”</p>
李满月冷冷地瞥了齐爱华一眼，满脸的不屑。</p>
“怎么了，命都是人家救的，还不能来看看了，狗咬吕洞宾是不是？我想来看看我孙子，华子送送我，不行？”</p>
曹本顺闷声挖苦着，李满月只得又翻了翻白眼，退到了曹智后面。</p>
众人纷纷为老太爷让开了路，可是，曹本顺在走到前面后，却又无话跟曹东方说，只伸开手臂，推攘着曹家老少三口出门。</p>
“你们先出去，我跟东方有话要说！”</p>
虽然这般说着，可是，在将三个晚辈推到门外后，却反身关了门，把自己也隔在了门外。</p>
“爷，您？”</p>
李满月踮脚瞧着病房内，埋怨的话刚一出口，便被老太爷瞪了回去。</p>
偌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曹东方和齐爱华二人，气氛一时尴尬不已。</p>
曹东方索性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侧向了里面，只留屁股对着齐爱华。</p>
齐爱华咳嗽了一声，想上前一步，安慰曹东方几句，喉结动了几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p>
到最后，只留下一句“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跟你斗呢”便埋头走出了病房。</p>
“还跟我斗，斗得过我吗你？我家三个儿子……”</p>
曹东方心里腹诽着，等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来，睁开一只眼睛瞧时，走到门外的齐爱华已经只余下一个背影。</p>
……</p>
那一次，曹东方住了差不多两个月的院。</p>
2013年新年，曹东方是在医院里过的。怕他孤单，曹老太爷新年那天，带着全家人去医院里过了年。李满月还特意包了十几斤水饺，央求医院食堂给煮了，分给了隔壁几间病房不能回家的病人和家属。除了泼辣霸道一些，她骨子里还是一个热情善良的农村妇女。</p>
两个月后，当曹东方拄着齐妙去商场亲自挑选的拐棍，一瘸一拐地从出租车上下来时，齐爱华家门口新修的柏油路已经竣工，只剩下几个工人，用一台小吊车，吊栽着行道树。</p>
“唉，”</p>
曹东方暗叹一声，前些天，和老婆没日没夜地往自留地里种果树，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如今，眼看就要开春，那块地想要重新种庄稼，还得亲手把几百棵果树苗刨出来。</p>
“行了行了，别看了，让齐爱华下山摘了果子！”</p>
李满月悻悻地嘟囔着，没好气地推了曹东方一把，已经率先走回家去。</p>
曹东方又看了一眼齐家的新大门，却也只得摇摇头，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进了自己家。</p>
家里，曹本顺正在看动画片。</p>
那部名叫《海贼王》动画片，是曹信专门下载在哥哥的电脑上给老太爷看的。活到了一百多岁的曹本顺，最近好像有些返老还童，居然喜欢上了孩子们才爱看的动画片，前两天才刚看完了《喜羊羊与灰太狼》，如今又迷上了日漫。而且，有时候，他还会像个孩子一样耍性子，发脾气。</p>
一家人把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曹东方安顿好了，曹智曹义哥俩惦记着店里还有生意，齐妙一人恐怕忙不过来，便告别了家人，开车回到了店里。刚一到二店，齐妙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p>
“曹智，大哥，今天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p>
“咱们这种小店，能有什么大生意啊！”</p>
曹智脸上也带着笑，他想不出齐妙能谈成什么大生意。</p>
“嘿你还不信。”</p>
齐妙撅着嘴。</p>
“大哥信！”</p>
曹义一边换着工装，一边接话道。</p>
“嗯，还是大哥好。”说话间，齐妙猛推了一下曹智的肩膀：“今天上午，一个人来洗车，我钻进车里清理内饰的时候，看见后排座位上放了一大串车钥匙，足足有好几十把，我就知道那人肯定大有来头。于是乎，我便好烟好茶地伺候着，从他口中套出了话来，果不其然，他开了一家专门买卖二手车的公司。公司每年经手的二手车，能有一二百辆。我都跟他谈妥了，以后，他收到了车子，都会来咱们店整备，所有费用都按最低价！”</p>
听到这里，曹智的双眼一下子放起光来，他知道，一般的二手车公司都有专门合作的整备店，属于固定合作关系，要想挖墙角可谓难上加难，他不知道齐妙是怎么说服那人的。</p>
“行啊齐妙，这事要真成了，我给你发奖金！”</p>
“这才哪到哪啊，吴总还说了，只要咱们的技术过关，还要把自己认识的几个二手车商都介绍过来……”</p>
“真的？”</p>
“那我还能骗你？”</p>
要不是哥哥曹义还在旁边，曹智简直想像上次齐妙从机场跑出来一样，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原地转圈了。要是事情真的能像齐妙说的那么顺利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智选洗车便要开三店四店了。</p>
虽然事到如今妈妈还是管齐妙一口一个“小扫把星”地叫着，但是在曹智看来，她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p>
“对了，曹智，大哥，我有个想法……”</p>
曹智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齐妙便再次开口道。</p>
正拿着修车电脑，打算到旁边的车库干活的曹义，索性把电脑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曹智旁边，听齐妙怎么说。</p>
“我是想，如果这生意真的成了的话，咱们店的工作量肯定会非常大，师傅们也会很累。咱们现在给工人们发的是死工资，调动不起他们的积极性来。要不咱们这样，每修一辆车给他们提成，每洗一辆车，也给提成。”</p>
“好啊，这个方法不错，据说三矿改制后，现在临时工也是计重发工资了。我爸以前经常旷工偷懒的，现在腿还没好利索，便吵着要去下井呢。”曹智举双手赞同齐妙的提议。</p>
只是曹义的脑子暂时还转不过弯来，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得多发多少钱啊？”</p>
“哎呀大哥~”</p>
齐妙上前一步，坐在了两个人中间：“你不能只想多发给工人多少钱，你得想想工人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后，咱们一个月能多洗多修多少辆车，多赚多少钱。”</p>
“唔……好，反正你们两个人是老板，大哥听你们的。”</p>
曹义沉吟着，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想不通，但他对曹智却是无比信任的，相信曹智既然答应了，齐妙的这个提议就八九不离十。</p>
……</p>
这几个月来，齐思的工作也很顺心。</p>
已经结束的2012年，她被九中评为了优秀教师，发了8000块钱奖金，同时荣升了班主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