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死亡时，大脑会想什么呢？</p>
是走马灯似的一生，还是细数爱着的所有人？</p>
温冉想的，是遗憾。</p>
是浮华的酒吧，她依在颜望舒怀里，说，以后的生日，我都陪你过；</p>
是深夜的机场，颜望舒把她抱个满怀，说，温冉，我们白头到老吧；</p>
是她精心各个步骤完成的‘月’，还没有戴在他手上……</p>
温冉心酸哽咽，张了张嘴，一口苦涩的海水灌入口腔，她生理性地开始四肢挣扎。</p>
倏然，温冉手腕被强力的握住，她没有自我意识，本能的去攀附。</p>
可是她力气小，双手被擒住，身子被利落翻转一圈，被人从后面用手臂捆住整个身子，往上。</p>
冲出水面的那刻，温冉急促的呼吸，又剧烈的咳嗽，还发呕。</p>
但她没吃东西，吐出的全是水。</p>
温冉感觉捆住自己身子的力道一松，她整个人又往下沉。</p>
海浪小小的卷来，淹到她下巴的位置，被深海包裹的恐惧感再次袭来。</p>
下一秒，她的腰被掐住，往上提。</p>
海面再次落下去，变成安全的位置。</p>
温冉睁开眼，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不远处还有两个男人，阳光摇晃着看不清容貌。</p>
温冉无力地扭动，声音被海浪荡碎：“放、放开，放开我……”</p>
她身子被摆布，轻而易举又被翻转，此刻正对着被抱在男人的怀里。</p>
温冉一阵恶心，闭着眼，仰着头拉开和男人的距离。</p>
她握住拳头的手无力地推搡，从胸腔发出绝望的哭声：“放——呜——放开——”</p>
“冉冉，抱紧我。”</p>
温冉全身一颤。</p>
随即，她感觉到海水的冰凉，海浪一波一波的激荡，还有阳光倾撒下来的温度。</p>
温冉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见的是颜望舒。</p>
是她的颜望舒。</p>
他脸上都是海水，又说了一次：“抱紧我。”</p>
几乎是立刻，滚烫的眼泪无声的顺着温冉的脸颊滑落，从下颌滴入海水中，消失不见。</p>
温冉抬手，无力的覆在他肩膀上，已经是用了她此刻，最大的力气。</p>
游近船只时，有人从船上扔下绳梯。</p>
颜望舒单手抓住绳梯，手臂发颤，肌肉紧绷。</p>
他喘着气，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冉冉，爬上去。”</p>
温冉没力气，刚被举起来，又滑入海水里。</p>
颜望舒抱住温冉的腰，抬头，用英文：“接一下。”</p>
温冉仰头，看见从船沿探出半个身子的男人。</p>
他双臂垂下，想要抓住温冉。</p>
是陌生的外国人面孔。</p>
几乎是下意识，温冉手臂没力气的勾上颜望舒脖子，哭声也无力，拒绝：“不要，不要…”</p>
颜望舒收紧手臂，湿润的唇扫过温冉耳垂，气息滚烫：“别怕，冉冉，是来救你的，和我一起来的。”</p>
温冉沉默了两秒，没再抗拒。</p>
温冉被拽上船，半趴在甲板上喘气，她视线落在船沿边，看着颜望舒上来，才没力气的仰倒下去。</p>
颜望舒单腿跨过船沿，一步跳到温冉身边，船只有轻微的晃感。</p>
他跪下去，身子也趴下去，海水顺着发梢滴落。</p>
他一只手轻轻覆上她脸颊，另一只手覆在她头顶，力道很轻，他叫她：“冉冉？”</p>
温冉眼睫颤了颤，虚开眼睛。</p>
她看着颜望舒，眼眶立刻盛满泪水，贝齿咬住的唇瓣颤了颤，眼角滑出泪珠。</p>
她发音艰难，全是委屈害怕：“颜望舒~”</p>
小猫爪子挠心似的，他的心骤缩一下。</p>
他下颌角抽动，指腹摩挲温冉脸颊，重复：“没事儿了…没事儿了……”</p>
在他的安慰下，她隐隐的抽泣，肩膀一缩一缩的。</p>
也是这时，颜望舒看见她被撕破的衣服。</p>
她右肩挂着一点布料，遮不住里衣肩带，心口也露出一大片。</p>
因为哭泣，她全身颤抖得厉害。</p>
颜望舒抬手，手指也在颤抖。</p>
他的手指上还有顺着薄薄的衣料滑落的海水，他给她把肩膀上破碎的那块布料拉上去。</p>
他耳边，是那通电话里，她被捂了嘴依旧绝望的哭叫声，是刚才在海水里，她抱着他脆弱哀咛的‘不要…不要……’</p>
他侧头，看向那个没穿衣物的男人……</p>
温冉眼前的阴影消失，随即是刺眼的光线。</p>
颜望舒起身走开了。</p>
温冉受不了突然刺激的光线，闭上眼睛。</p>
突然，一声犀利的叫喊声划破海域：“NO！！！”</p>
温冉心尖一颤，猛地睁开眼睛，撑坐起来。</p>
因为动作太快，她感觉大脑缺氧，眼前一片漆黑，她甩了甩脑袋，视线才逐渐明亮。</p>
A躺在船头，身上没有衣服裤子。</p>
是他刚才想欺辱她，自己脱光的。</p>
他的手臂和小腿部有子弹窟窿，鲜血顺着流出，淌在甲板上。</p>
温冉见着A，就恶心，差点又要吐。</p>
A旁边还站着好几个统一着装的外国男人，这些，应该都是和颜望舒一起来救她的人。</p>
温冉认出其中一个，是刚才拽她上船的男人。</p>
那个男人微微屈膝，侧步挡住A，双手呈阻止状，用英文缓慢的说：“颜先生！冷静！放下枪！”</p>
！！！</p>
温冉顺着视线看过去。</p>
颜望舒穿了一身黑，此刻全部打湿，衣料贴在身上，印出身上紧绷着的寸寸肌肉，以及防弹衣的轮廓。</p>
他湿润的、还在滴水的头发整个往后撩，露出戾气凌厉的五官。</p>
他侧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中枪，躺在地上的A，手上的枪口，对准他。</p>
“NO！”男人继续劝，“警察已经过来，颜先生，你必须马上放下枪。”</p>
颜望舒不仅没放下枪，手腕微动，‘咔’一声，枪栓的声音，子弹上膛。</p>
颜望舒那双淡色的眸在阳光下晕开，比海还深，他语调极慢，用那些人听不懂的中文，切齿冷冽：“滚开！”</p>
温冉明白他要做什么，惊得全身哆嗦一下。</p>
她回过神，憋住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p>
她两步踉跄扑过去，抓住颜望舒手臂，往下拉，声音虚弱：“颜望舒！颜望舒！”</p>
她脚虚得都快要站不住，可颜望舒没扶她，也没抱她，甚至动都没动。</p>
她努力仰着头，想看清他，也想让他看自己。</p>
可他没低眸。</p>
他完全陷进去了。</p>
像海底的深渊，一片黑暗。</p>
温冉抓住他衣服摇晃：“颜望舒，我没事，我没事。”</p>
“……”</p>
温冉：“我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因为你来了，你及时来了，是你救了我。”</p>
“……”</p>
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看看我，你别丢下我。”</p>
颜望舒眼睫颤动，在阳光下，镀上金光，湿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