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兄长饯行。</p>
此去漫漫黄泉路,再也无法同行了。</p>
“殿下,”步兵校尉打断他的思绪,拱手询问道,“是不是该出击了?”</p>
出击什么?</p>
刘礼斜睨校尉一眼。</p>
这个校尉日常喜欢衔一根草或者树枝在嘴里,看起来很伶俐,怎么这会儿犯起迷糊了。</p>
孔佑走后刘礼便带着主力退后,对他们解释说情势有变。别人都信了,这个步兵校尉却多番询问。</p>
“再等等。”刘礼道。</p>
等到孔佑战死,他才会带兵救援。</p>
洛阳城内,天阴得厉害。</p>
穹顶像是倒扣在地上的锅,上面布满铅灰。没有风,却总觉得冰冷的空气贴着脸皮掠过。</p>
从清晨开始,沈连翘便觉得惴惴不安。</p>
无论做什么,她都无法集中精力。</p>
索性出门去,去找萧闲。</p>
他正在府上射箭,周围没有人陪着。沈连翘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女人消失了。</p>
“她们去哪儿了?”沈连翘问。</p>
“没意思,”萧闲道,“送了些银子,打发走了。”</p>
“都愿意走?”</p>
萧闲意味深长地笑了。</p>
这里的女人,多半是刘礼送给他的。</p>
她们服侍他是假,打探消息是真。要她们暖床,自己还要小心半条命。</p>
好在这些日子,萧闲也使了不少手段,得到许多大周机要消息。</p>
刘礼肯定没有想到,递出去的刀,有时是会反噬自己的。</p>
如今目标完成,那些女人也就没有价值了。</p>
“心肝妹子怎么有空过来,”萧闲道,“你既然来了,就把我那件貂皮大氅拿了去,缀几颗珠子,裹着驱寒吧。”</p>
貂皮是水银色的,差不多是京都能买到的最好皮毛。</p>
听说是貂皮,沈连翘就要进屋翻找。</p>
可这时候忽然有人闯进来,气喘吁吁脸色煞白。</p>
萧闲的神色顿时变了。</p>
他持弓肃立,身上颓废松散的气息瞬间消失,看向来人,问道:“怎么了?”</p>
“殿下,”那人跪地哭道,“出事了!”</p>
北地。</p>
世间最可怖的地方莫过于战场。</p>
血液溅入黄沙,是会瞬间消失不见的。</p>
沙漠像是嗜血的恶魔,吞咽着人类的四肢、头颅、躯体、血液,永远也无法吃饱。</p>
孔佑挥刀,挥刀,挥刀!</p>
他足够镇定,甚至在已入死地的时刻,尚且用残存兵力排兵布阵。</p>
要用最少的人,杀最多的敌军,争取更多的时间。</p>
斥候已经把求救的信号送往军营。</p>
军营里还有卫燃,还有同气连枝的将士。</p>
不过或许,时间不够了。</p>
他抬起头,看到日光被黄沙遮掩,那一抹瑰丽的红,像是谁的笑脸在天空绽开。</p>
“将军,将军……”残余的军将聚拢在孔佑身边,等他最后一个号令。</p>
孔佑持刀而立,冷声道:“宁死不退!”</p>
“宁死不退!”他们的声音虽然已经沙哑,却仍旧带着滚滚热忱。</p>
那是保家卫国的心脏,迸发出的最后一份热量。</p>
风渐渐大了,黄沙迷眼,刘礼抬手轻揉。</p>
步兵校尉退下,却并未回到身后的军阵。</p>
他径直来到传令官身边,夺过旗帜,爬上战马,快速摇摆起来。</p>
“叶万松,你干什么?”刘礼看到旗令,喝问道。</p>
步兵校尉叶万松没有回答。</p>
不是因为他听不到,而是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本名。</p>
红旗翻动。</p>
高举、前挥、直指匈奴。</p>
将士们脚下的战马动了。</p>
沙漠之上,将军的命令是靠旗帜传达的。</p>
那旗帜的号令,让他们心潮澎湃。</p>
——“出击!救同袍!杀匈奴!!”</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