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刘礼和蔼可亲道,“你姐姐好些了吗?本王能去看看她吗?”</p>
被一国王侯如此询问,沈红芍吓得双耳通红抬脚避让,又似乎想起什么,跟着刘礼走进房间。</p>
严管家交代过她,不可让任何人同沈连翘独处。</p>
刘礼坐在太医诊脉的小杌子上,右臂衣袖低垂,左手放在膝头,凝眉看着熟睡中的沈连翘。</p>
她瘦了些。</p>
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栖息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颤动,惹人怜爱。鼻梁小而高挑,唇瓣不够红,似乎被牙齿咬过,肿了一块。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把脖颈和锁骨遮挡得若隐若现,露出几许病中的娇艳。</p>
安静、恬淡,褪去了以往的锋芒。</p>
她的白兔楚楚就蹲在床尾的被子上,瞪着眼看向刘礼,长耳粉红,轻轻颤动。</p>
刘礼忽然想要落泪。</p>
为了能在她身边,为了等到这一天,他做了原本不需要做的事。</p>
手足相残,自己也残废了。</p>
刘礼在沈连翘身边坐了很久。</p>
宫中来人催了好几遍,他才起身离开。</p>
临走时,刘礼嘱咐沈红芍道:“好好照顾你姐姐。”</p>
语气温和,让沈红芍红了脸。</p>
她哆哆嗦嗦地,张着嘴,终于挤出一个字:“嗯。”</p>
“好孩子。”</p>
刘礼说完转身,藏青色的锦衣没入暗夜,消失不见。</p>
沈红芍偷偷看着刘礼的背影。</p>
听说他是晋王殿下,听说他被姐姐刺伤,可他这么温和,守着姐姐的样子,深情缱绻。</p>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p>
皇帝今晚歇在南宫却非殿。</p>
刘礼由内侍提灯引路,在灯火时而辉煌时而暗淡的宫中甬道步行许久,才到达却非殿门前。</p>
内侍前去通禀,刘礼整理衣袍。</p>
他已经归府换上能够面圣的衣服。</p>
墨色远游冠系于头顶,身披玄青色交领阔袖蟠龙袍,佩赤色王爵绶带,腰间系着曲颈琵琶玉带钩,坠镂空雕云龙纹青白玉。</p>
英俊潇洒、仪表不凡,却又合乎礼节。</p>
过不多时内侍出来,引着刘礼进殿。</p>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听见刘礼进门,没有转身。</p>
刘礼跪下去,叩头问安。</p>
“听说你的手断了。”</p>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瘟不火,也没有怜悯惋惜。</p>
刘礼应声是。</p>
“儿臣无能,终负父皇所托。”</p>
“不,”皇帝这才回头,他转过身,慢慢走近刘礼,叹气道,“你做得很好。打胜了仗,解决了麻烦,活着回到京都。你比孤的其他儿子都好,所以你,原本可以晋封太子。”</p>
原本可以,也就是此时不可以了。</p>
断了手,不管穿上什么样的锦衣华服,也不能继承皇位。</p>
“儿臣不敢奢求太子之位。”刘礼恭谨道。</p>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想了太多,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p>
因为断手做不了太子,正好可以做一个不被兄弟忌惮的闲散王爷。不管是谁将来做了皇帝,想必都愿意留他一条性命。</p>
做人不能太贪心,他所求不多。</p>
“不敢奢求?”皇帝却忽然暴怒,快走几步抬脚,踢在刘礼腿上。</p>
这一脚蓄满力量,刘礼被踢得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好久才起身。</p>
太痛,刘礼咬紧牙关,勉强恢复神色。</p>
“儿臣知罪。”他颤声道。</p>
皇帝仍旧怒不可遏。</p>
“你知道孤的儿子虽多,那些都是什么货色吗?你知道从七岁起,孤就对你寄予厚望吗?你愚蠢也就算了,竟然还被人斩断右手。你叫孤如何把东宫给你,把皇位给你?”</p>
“父皇千秋万岁,儿臣不敢奢望。”刘礼重重叩头,额头磕在精心打磨的青石砖上,“咚”地一声响。</p>
“不奢望,是吗?”皇帝冷笑着坐在胡床上,问道,“那你要什么?你说,你立下这样的功劳,你要什么?”</p>
殿内的蜡烛很亮,似乎能照到刘礼的心里去。</p>
他再次叩头,声音郑重,缓缓道:“儿臣要纳妃,求父皇赐婚。”</p>
皇帝笑了。</p>
他笑得失望至极,嗤笑道:“说说,你要谁?”</p>
哪个女人,能让他的儿子置太子位不顾,痴迷至此呢?</p>
刘礼不假思索道:“请父皇赐儿臣与大梁国郡主良辰完婚,晋王府,要她来做女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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