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p>

“不太好。”良子沐道，“郡主看来是服用了之前我委托公主转交的解药，但那解药作用不大，毒药已深入骨髓，恐怕难以拔除。”</p>

“怎么就深入骨髓了？”</p>

“怎么就难以拔除？”</p>

“她信任你，我才找你来的，你这是推脱吗？”</p>

一向性格温婉的成蔚然立刻恼了，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惊得良子沐汗流浃背，不断擦脸，妆粉都掉了。</p>

“公主，公主，”他垂着头道，“您容我再想想。您也相信我，我希望她好起来。”</p>

良子沐想起沈连翘看向自己的眼神，觉得很气馁。良氏的族长，竟然不认得他了。</p>

成蔚然虽然疑惑良子沐同沈连翘的关系，但是没有问。</p>

京都重地，每个人都是带着秘密生活的。真要想知道什么，她会去问沈连翘。</p>

大梁使馆内，沈连翘借故要午休，屏退婢女，坐在窗前。</p>

“孔佑……”</p>

她自言自语，希望能想起什么。</p>

这个名字渐渐同记忆里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融合在一起，让那身影有了生命一般，轮廓逐渐清晰。</p>

可是除此之外，仍旧是浓雾般的空白。</p>

沈连翘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把那个名字写在几案上。</p>

“孔……”</p>

她的手忽然顿住，接着猛然翻折起衣袖，仔细看去。</p>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p>

当初深深刻下的字，如今长成绛紫色的，有些扭曲的疤痕。</p>

可即便是疤痕，也能清楚地看出那个字：“子。”</p>

婢女说，这个字是她为了求子刻下的。</p>

不，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子”正是“孔”的半边。</p>

沈连翘忽地起身，看向床榻。记忆像是找到一丝缝隙般，突然冲撞入脑海。那时的她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对身边的男人道：“我怎么了？”</p>

那男人正是刘礼，他安抚道：“良辰，你病了。”</p>

记忆中的她从床上挪下来，对刘礼道：“我没有病！我今日是要……”她就站在这间屋子里，忽然怔住，接着惊恐万分道：“我想不起来了，我今日进宫，我要……”</p>

“良辰，良辰，”刘礼上前拥住她，柔声安抚，“别怕，你只是病了。”</p>

“我不是病了。”沈连翘挣脱开对方退后一步，身子撞在妆奁上，面色恐惧，“我不是病了，我是忘了。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中毒了是不是？”</p>

那时的她就站在这个屋子里同刘礼对峙。</p>

刘礼安慰着她：“这是为你好，你太伤心了，这么下去是要死的。”</p>

“所以你要我忘记？”她的手抽开妆奁，取出里面的簪子。</p>

那簪子似乎是用鱼骨打磨的，锋利异常。</p>

她突然转过身，就这么一簪子扎进皮肉，刻下字。</p>

“我要记得，我才不要忘记，我不要忘！”</p>

血液像热泉般喷涌而出，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撕心裂肺地绝望。</p>

刘礼从身后拥住她，断手让他的行动有些不便，他拥着她往后退去，摔在地上。</p>

“快来人，来人！”</p>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刘礼把她困在怀里，泪流满面的样子。</p>

“连翘，你不要这样。”</p>

她手中的簪子掉落，记忆也在此时暗淡，像脑海中的蜡烛被人吹灭，只剩下幽深的空洞。</p>

泡桐花的气味依旧那么香甜，仿佛是一种能让人忘记烦恼的药物。</p>

沈连翘扶着屏风站在屋内，只觉得五脏六腑刀扎般疼痛。</p>

现在她知道自己手臂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了。</p>

可是她依旧记不清那个人的样子。</p>

现在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了。</p>

这么些天来在她身边百般呵护的晋王殿下，亲手给她喂了毒药。</p>

“我到底是谁啊？”</p>

沈连翘喃喃道，抚了抚气闷的胸口。</p>

“郡主，您睡下了吗？”门外有婢女轻轻敲门。</p>

沈连翘没有应声。</p>

“郡主睡了，让晋王殿下回吧。”阿靖道。</p>

她们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沈连翘缓缓走到妆奁前，抽开抽屉。</p>

那里面的鱼骨簪已经不见了。</p>

大梁正使黄万仞亲自送晋王刘礼出门。</p>

“殿下来得不太凑巧，其实可以把郡主喊起来的。”</p>

“那怎么行？”刘礼立刻板起了脸，对黄万仞怒目而视道，“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p>

黄万仞局促地低头，正要解释，忽然见到刘礼的随从跑过来了。</p>

夜崖因为大腿曾经受伤，走路有些跛脚。</p>

“殿下，”他脸色惨白道，“朔方那边，出事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