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自家人,”孔佑道,“不必如此。”</p>
孔花妩的眼中露出笑意,再次施礼道:“佑哥哥。”</p>
站在凉亭里的沈连翘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上前一步。</p>
她有些僵硬地站着,手中的茶盏似乎突然变重,索性丢在茶案上。因为没有放稳,白釉海棠杯掉落在地,“啪”地一声脆响。</p>
这响声无比突兀,凉亭外的人纷纷看过来。</p>
孔佑这才似想起了什么,一面向沈连翘走过来,一面介绍道:“这位便是大梁和顺郡主,也是本宫的未婚妻。”</p>
“见过和顺郡主。”孔氏兄妹郑重施礼,孔花妩更是跟着孔佑走过来。</p>
“早就想拜见郡主姐姐,”她的声音柔和温婉,“姐姐倾国倾城,令花妩自惭形秽。”</p>
沈连翘拘束地笑着,低头看一眼被茶水泼湿的衣裙。</p>
怎么偏偏这会儿弄湿了衣服呢?</p>
多像她小的时候,总是会在重要的日子里,把自己搞得很狼狈。要么是跟沈大河打架弄肿了脸,要么是爬树挂烂了衣服。</p>
沈连翘思考该怎么办。</p>
是眼皮一翻晕倒过去,还是干脆假装自己的衣服干着呢?反正谅他们也不敢明白提出来。</p>
可是走近的孔花妩已经开口道:“郡主,您的衣服怎么湿了?我这里有帕子,让花妩给您擦擦。”</p>
沈连翘呆呆地站着,看到孔佑抬手阻止孔花妩,走到她面前。</p>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眼角含着几分无奈,摇着头,似乎想要责备,却最终宠溺地蹲下身子。</p>
不知何时,孔佑手中已握着一块帕子。</p>
“你看你,”太子殿下在众目睽睽中责备着他未婚的妻子,“虽然是盛夏,打湿衣服也会着凉的。”</p>
他用帕子擦拭沈连翘的衣裙,动作熟练,神情认真。</p>
在这一刻,仿佛旁的事都可以放下。</p>
故交来京,亲友相见,都变成可有可无的事。</p>
给他的未婚妻擦干衣衫,才最重要。</p>
“殿下……”沈连翘脸颊微红,垂着头,扯动衣裙。</p>
“好了,已经干了。”她想扶起孔佑,孔佑却又擦了好几下,才站起身。</p>
沈连翘注意到孔云程已经别过头,假装在欣赏远处的城墙。孔花妩的手指攥紧衣裙,呆呆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p>
“走吧。”孔佑招呼孔云程道,“接风酒宴布置在东宫,等你们吃完饭,我叫人摘了世子府的牌匾,重新换成孔宅。”</p>
这便是把那处宅院赏赐给他们了。</p>
孔佑扶着沈连翘坐进马车,车帘在风中舞动,沈连翘总觉得有一双视线落在自己身上。</p>
换了太医换了药,成蔚然终于退热,能够扶着婢女,慢慢走路。</p>
她把沈连翘的书信读了好几遍,又读了父亲母亲的,思乡的情绪却反而愈加浓郁。</p>
听说丞相合族入狱,不少官员托病休养,朝堂上还有人撞柱死谏,萧闲不免焦头烂额。</p>
他原本便是从小带兵打仗的将军,并不擅长制衡之术。如今萧闲经历的,是他必须要上的功课。</p>
处理好这些,他才是合格的帝王。</p>
成蔚然看着西天的云霞,忽然想起一首诗来。</p>
“人言落日是天涯……”</p>
下半句她没有说,只是默默站着,良久不语。</p>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裹挟着如剑气般飒爽的风,吟诵出那首诗的下半句。</p>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萧闲慢慢走过来,声音沉闷道,“公主想家了。”</p>
成蔚然看向萧闲的脸。</p>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下巴上的疤痕却透出一丝刚毅,笔直地站着,看着远处的落日。</p>
他很累吧。</p>
成蔚然这么想着,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浮在水中,绵软地起伏。</p>
“陛下也想过家吗?”</p>
她轻声问道。</p>
萧闲转头看着成蔚然的眼睛,俊朗的脸露出几分毫不在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疼。</p>
“蔚然,”他唤她的名字,“我是没有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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