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陌眉心微动,淡淡道:“是韩凉啊。”</p>
韩凉,先帝的心腹。</p>
韩凉哑着嗓子,声音中带着愤懑。</p>
“太子殿下阴险狠毒,不光把皇子公主们都赶走,宫中也几乎清洗了一遍。小的蒙娘娘族里照顾,才侥幸逃脱。”</p>
“既然逃出来了,”杨桐陌望向窗纸上韩凉的身影,神情冷漠,“那便好好活下去。”</p>
“扑通”一声,韩凉在外面跪下去。</p>
“小的不甘心啊!”韩凉悲愤道,“先帝是怎么驾崩的,他能哄骗别人,骗不了娘娘。娘娘您千金贵体,也不该在邙山深处枯坐参禅。娘娘,您……”</p>
“不要说了。”杨桐陌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p>
圆领方襟的阔袖海青是用粗布做的,走起路不会发出响声。不像那些宫中的轻纱,虽然柔滑,却窸窣碎响。</p>
她一面走,一面悠悠念道:“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珍惜光阴,时不待人。”</p>
这是刻在木鱼上的话,警醒世人要安心修行、精进不懈。</p>
外面静了静,韩凉闷声道:“娘娘就甘心吗?”</p>
“不甘又如何?”杨桐陌微微低头,看向窗外跪在地上的男子,“如今我们输了。认输,也是一种骨气。”</p>
“我们没有输,”韩凉忽然仰头看向杨桐陌,眼底有阴寒的光,“他要登基,才是皇帝。就算登基顺利,还有大婚。先帝十八年前没有输,如今小的也不敢输。”</p>
登基和大婚,是仪式最繁琐,最容易刺杀新帝的时候。</p>
杨桐陌静静地站在月光下,感觉平静许久的心在慢慢沸腾。</p>
“韩凉,”她把窗户打开,声音陡然变得阴沉,“你进来说吧。”</p>
成蔚然大婚的日子临近,周长安却越来越不安了。</p>
原来数月以来,因为大周前来联姻的这位公主,大梁朝内竟然如此不太平。</p>
丞相被关进诏狱,反对者一律问罪,朝中人事变动剧烈,甚至为了避免同大周开战,萧闲修改了选兵入役的法律。</p>
规定朝中大员家眷必须有子孙入军籍后,原本喧嚣着要打仗的朝臣的确少了。</p>
但是整个大梁,却暗流汹涌。</p>
太急躁了。</p>
周长安忍不住想。</p>
萧闲在军中太久,不擅长制衡朝臣。这样下去,是会出事的。</p>
如果太子殿下在就好了。</p>
周长安又想。</p>
可孔佑不在,也没有人为萧闲出谋划策。</p>
那么,能不能把公主劝走呢?</p>
大婚前三日,成蔚然的身体总算痊愈。</p>
后背的伤口结了痂,可穿衣时如果不小心,血痂翻开,伤口还会出血。</p>
周长安站在殿外,同成蔚然说了他探查回来的线索。</p>
“大婚之日必有刺杀。”</p>
这是他的结论。</p>
“公主殿下,”周长安跪地道,“即便这次陛下险胜逃脱,以后公主在大梁皇宫,也将如履薄冰。与其如此,公主不如趁这次使团接驾,回去吧。”</p>
他对成蔚然没有私情,只有身为同族的关切。</p>
成蔚然静静坐在殿内,手中攥着沈连翘送给她的发簪,迟迟不语。</p>
周长安没有催促。</p>
莫说是今日他跪在树荫下,即便头顶有毒辣的太阳,他也能跪到公主想明白。</p>
一个女人终身最重要的事,便是嫁给了谁。</p>
一旦嫁了,想回头就会很难。</p>
他默默等着,直到等来了成蔚然的询问。</p>
“周校尉,”成蔚然神情认真道,“大周如今,能打过大梁吗?”</p>
周长安张了张嘴,笃定地回答。</p>
“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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