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丑时，顾嫦缨准时到梧桐林。</p>

此处除了一座荒凉的亭子，旁边盖着一座破败的庙，庙身刻着凤凰翱翔九天的图样，香鼎上残留着结了蛛网的陈年短香，此外比起荒郊野岭别无二致。</p>

顾炎盛负手而立，听到身后脚踩碎枝的声响没有回头，“你来了。”</p>

顾嫦缨语气悠悠，浑然像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父亲放着好好的练功房不闭关，偏生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p>

“踏地境晋元神的条件何时变得如此刁钻？父亲别是练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功法，给人诓骗了。”</p>

顾炎盛半点问候都没听到，顾嫦缨那毫不恭敬的语气就从身后传来，他拧眉回首，本想呵斥几声，想想等会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释然了。</p>

“顾家功法乃先祖传承，自是与其他寻常功法不同。”</p>

他手腕一转，一股真气从他掌心轰出，原本沉厚枯杂的枝叶残花霎时无存，被覆盖的真相在她面前彻底显露。</p>

偌大的地面雕刻着纹理繁杂的法阵，上有如方块交叠的奇异符文，只一眼便感觉有厚重古朴之气扑面而来。</p>

顾嫦缨心下一震，“这是什么？”</p>

顾炎盛在这一瞬抛下过往沉肃的模样，眸底皆是疯狂的热切，朝着顾嫦缨张袖一示。</p>

“世人皆说梧桐栖凤一事不过谬传，可世间若无凤凰，何来凤血！”</p>

他划破指尖，从眉心开始沿着鼻梁画下，最终落在眼角处，墨红的血霎时凝固，仿佛一簇将燃的火焰从他右眼炙热欲出。</p>

顾炎盛竟是将凤血伪装成眼球藏在脑袋中！</p>

那以血绘制的图案应当就是他隐藏的秘法。</p>

顾炎盛取出凤血，那层伪装褪去，他的右眼顿时空洞无一物。</p>

“待我到阵法中央打坐运功后，你便以一血融入凤血，再以真气催动血气入我体内。”</p>

他交代着，那视线像是恨不得盯穿顾嫦缨，“这对我至关重要，若是中途出了岔子，一切都完了。”</p>

顾嫦缨瞟了眼在空中还能以液状浮动维持的一团发着殷红光泽的血，淡问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父亲为何会交给我？”</p>

顾炎盛皱眉，“你还不明白我为何独唤你一人过来？自然是将你视作顾家未来掌权人培养。”</p>

“今日发生的事我们顾家的秘密，除了我之外无人得知，如今多了一个你。”</p>

他经过顾嫦缨身旁时，压低了声音，“务必做好你该做的事情。”</p>

二人相互背对，在顾炎盛踏入阵眼时，顾嫦缨忽而发出笑声。</p>

像是嘲笑他话里的荒诞，又为原主感到悲哀。</p>

顾炎盛心头一跳，有股不妙的预告，他连忙回身，一眼就撞上顾嫦缨那道幽凉森冷的视线。</p>

仿若沉在深渊底碎裂的玉玦，顾嫦缨的气息似乎融在梧桐林里，那深色锦袍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冷锐的肃杀。</p>

她开口，像绵延冰川浮动的冰击撞，让顾炎盛身形猛地一颤。</p>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要让我代替顾钧去死？”</p>

“你——”顾炎盛脸色终于一变，空气中骤然传来一道长笑打断了他。</p>

“哈哈哈，自然是因为他将你视作无关紧要的棋子。”</p>

一道身影凌空翻越，突然落在二人面前。</p>

那道蜿蜒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耳廓，王默手持大刀，眸底精光闪烁，贪婪的在顾炎盛手中那团凤血上流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