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直径12840公里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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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颖挂断了明雪的视频通话,决定再躺十分钟就起床工作。
她刚刚又在床上听明雪抱怨了两个小时工作和夫妻生活。听完这位coo的实际领导人对世界局势和办公室斗争的抱怨,就是那两个在一起几十年的笨蛋秀恩爱一样的小烦恼。
如果不是那场最糟糕婚礼后明雪跑到柯颖家伤心哭了大半夜,让柯颖相信对方真的很信任自己,她有时候真会觉得每次和明雪聊天是对方看透自己的心思后在刻意折磨自己。
因为每次这种闺蜜聊天结束后,柯颖都会记起自己有多孤独,最要命的是,她会意识到孤独是难以承受的。
还是个学生时,柯颖就隐隐感觉到了因为一种淡淡的异样感,某种沉重与哀伤的东西跟着她。
在她因为当纪律委员被小团体嘴碎的时候,留学时因为复习拒绝同学聚会邀请的时候,在游戏群里因为是女生突然被所有群友特殊对待的时候。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就是孤独。因为异质感,因为注意到了原来周围的人从来不曾理解自己,所以那个萦绕周围的,带着哀伤的幽灵有了实体,温柔地抱住她,让她呼吸困难。
她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医生给了她病历单、账单还有抗抑郁药物处方,但是没有给她安慰。
明明只要装作温柔地说一句“我懂那种感觉”就好。
然后她明白了孤独这种东西是无法治愈的,只能习惯或者掩盖它。
她想过让自己变得普通,放下那些让自己格格不入的正义感、责任心跟理想主义,却发现还是孤独更容易忍耐。
这就是她在遇见大壮前和自己和解的过程。如果不出意外,她会慢慢认命,花上几十年让孤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把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正义感埋起来,带着这一点点小小的遗憾安然辞世。
然后三体入侵带来的意外就出现了,她也被卷入其中,世界的巨变给了她这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机会,趁着危机用理想主义去改变世界的机会。
就像魔王降世,被天命选召的勇者小队那样,一路披荆斩棘,给王国和大陆带来和平,被永世传颂。
还好她需要处理的只是三体文相关的内容,就像勇者队伍里的每个队员都会有一个展现自己能力的专属关卡那样,俗套但理所当然。
至少那时候她是这么认为的。
一开始柯颖带着责任心和自豪感接受了这个任务,用着她所不齿的小手段成为了三体文破译工作的核心,然后也陷入了一个她自己给自己挖下的陷阱。
文字自诞生开始就是带着温度的,包含了文明中最璀璨灵动部分的载体。
这是柯颖自幼接受的教育,尽管大壮有时候很喜欢拿出身来揶揄他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学阀和军阀成分”伙伴,但柯颖一直都很庆幸自己自小就能在家里的书房发现那些由字符记录的故事和思想。
书中的世界是柯颖在思想成熟前逃离孤独的避难所,也有可能是过早接触到这些比现实绮丽太多的内容,才让她更早吸引来了孤独的怪兽?
但无论如何,柯颖都对文字抱有绝对的热爱和敬意,直到三体文横亘她面前,给她看文字只侧重功能性的模样是多么冰冷。
于是她拿起凿子,在三体文这一望无际的冰面上凿开孔洞,三体历史的一潭死水比覆盖它的冰块更加刺骨。
大壮曾让她去成为“普罗米修斯”,作为偷窃三体科技火焰的代言人,那被雄鹰啄食肝脏的刑罚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
本来柯颖可以去逃避这一切,在有了突破口之后,破译工作就变成了耐心与人力的堆砌,她有资格功成身退,选择冬眠或者完全转向公关类运作,维持人设和身份即可。
但她愤懑着拒绝了,大家都很疑惑她的决定,包括她自己。
于是她饱含着厌恶之情继续着翻译三体文的基础工作。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花了四十年去搞清楚自己这么干的原因,最后却没在日复一日工作的惯性中得到答案。
好在危机后的半个世纪中,医学发展同样惊人,人类的平均自然寿命已突破百岁,她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找到答案。
胡思乱想的十分钟过去,现在她该起来工作了。
柯颖打开自己的电脑,关机时像是装饰性玻璃的透明屏幕亮起,显示出桌面。邮箱提示她又收到cco和pdc好几封新邮件。
维德叛逃地球事件后,pdc的正当性降低和对其无监管的担忧,让联合国和一些利益集团把曾经非官方的cco抬了出来作为制衡,大壮和明雪则“选择性讲述”了那场从冬眠舱开始,到空间站结尾的故事,花了足够长的时间和足够多的代价才让cco和pdc开始统一战线。
他们也当然没忘把柯颖拉下水,毕竟柯颖是正统pdc元老,又在cco作为非官方组织时给予其帮助,最后还和维德切割的政治信标。所以两方都很乐意卖她面子,她一度是两方协商时必须出面的“压舱石”。
不过几十年的磨合妥协下,这两个本来水火不容的组织早就有了成熟的协调机制,不再需要她这样威望的人出来调和,柯颖也早就没精力去兼顾维护两者之间的关系,所以她选择了无视这些邮件,任它们躺进999+的未读邮件中。
她更关心自己手里这篇三体历史文献的翻译:这个扭曲的短句,该使用什么词来对应?翻译本该是掺杂着一丝灵感和热情,主要靠熟练度和细致的工作,面对三体文柯颖却觉得光是“忍受”就得耗费精力。
更年轻时她还能想出一些令她有一瞬欣喜与成就感的信达雅的翻译内容,但现在这样的灵感越来越少,柯颖为自己的麻木皱眉。
【……于是以旧单摆的倒塌为节点,这位国王成为了被种群承认的新元首,完成了已知的第负八次全球统一。】
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串白色的字幕,正好是她手里这段三体文的直白译文。
那是柯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幻觉”,有时候是手里晦涩枯燥的三体文译文,有时候是自己自言自语的回答,就像名为孤独的幽灵在同她搭话。
挺好的,在她成年之后却有了自己的幻想朋友,说不定证明了她还保有童心?
柯颖苦笑自嘲,闭上眼摇摇头,想把这个擅自出现在眼前的文字甩出脑海。
但这串文字没有消失。
是智子,这是视网膜投影。柯颖突然想起那个和她的生活已有些遥远的小东西。
但是为什么?除了大壮,这半个世纪以来智子依旧拒绝和人类交流,在地球上的粒子加速器不再被干扰后,大家认为智子已经完全只进行情报监视的工作,很多人甚至判断智子已经撤出地球。
那么为什么它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柯颖的倦怠感被不安替代。
策反?威胁?大壮的某个新计划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传达?我现在该干什么?柯颖僵在电脑前,思索该如何应对。
之前因为三体人对地球人一贯态度的思维惯性,柯颖虽然知道自己被智子监视,但从没想过智子会以视网膜投影的形式联系自己,在和大壮共事时也是更多接触到的维度展开后的智子形象,这才一直把智子偶尔的现身当做幻觉。
【从您的反应判断,您注意到我了,柯颖女士。但请表现得自然一些,我会解释一切。】
我是否要相信它?又该如何交流?为什么它在要求我“表现得自然”?更多的疑问随文字闯进柯颖的思维,她抿抿嘴唇,想要开口问些什么。
【现在您周围还有两个以上的智子在监视着您,所以我会建议您继续眼前的工作作为掩饰,我会将您可能出现的疑问与我想传达的信息都告诉您。】
【首先,我并不代表三体文明,甚至三体文明应该视我为背叛者,这也是我自称为“我”而非“我们”的原因,因此作为在立场上与三体文明相悖的两者,我判断我们的交流有向三体文明隐瞒的必要。】
一个智子,但不代表三体文明?这能解释很多事,但就像大壮曾私下警告过几个伙伴的那样,三体人在计谋方面正在飞速进步,谁能保证这不是一个陷阱?所以柯颖只是等待着它继续讲述后续。但如果真如它所言,
【我也判断您,或者任何一位地球人都不会信任我的说辞,因此我只会首先恳请您听我讲述一个故事。】
柯颖深吸一口气,将光标移上一篇空白文档,那是她在工作时的习惯,时刻用一个文档记录各种琐事,现在正好能作为视网膜投影的掩饰。
【故事的开始是地球纪年的八十年前,而发生地是地球四光年之外的半人马座……】
E0264号科学官出生在喜悦之中。
他的父母分别在科研和行政单位工作,因为地球讯息的发现,他们被从脱水中唤醒,出于崇高的社会责任感和文明延续希望被发现的喜悦,这两位精英个体选择了结合,用一切诞下了E0264号科学官与他的胞亲。
E0264号科学官成长在希冀之中。
他因为父母遗传的工作经验与阅历,被学校与研究所寄予厚望,享受了最高规格的教育资源,所有同事与同学跟他相处时散发的脑电波都带着些羡慕与期许。
而他也不负众望,提前三千系统时结束了实习期(和人类社会的实习不同,对于继承了亲本部分技能的新生个体,更类似于短暂学习阶段中的测验。被证实可以胜任某项工作,本人也有相关意愿后,即使才出生一万系统时,三体人也可迅速进入岗位自力更生),以第264名的顺位获准进入了当时还在起步阶段的智子综合战略工程,成为了生理年龄最年轻的科学官。
E0264号科学官工作在孤独之中。
没人知道E0264号科学官是从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感觉的。部分人类把孤独当做文艺的注脚,大书特书,用各种比喻去修饰它,但对三体人而言,那是只比谎言好懂一点的模糊概念。
毕竟孤独来自察觉到自身的异质感,出于不被理解,但在一个思维透明的社会中,鲜少有人会产生这种感觉。
除非你看过他人不曾看过之物,又不被允许分享。很不幸,E0264号科学官恰是其中之一。
E0264的工作内容类似于那些监听员,那些容易滋生软弱的和平主义、诞生了三体世界最邪恶叛徒的,卑微监听员。只不过科学官们要经过更严格的思想筛选,有更丰富的学识,被允许接触并研习智子带回的地球文化,以借此去筛选异常情报,为殖民计划保驾护航。
后世的人类和三体学者都曾试图分析还原过E0264号科学官的心路历程,但当时三体对地球文化的隔断政策被执行得太好,这样一个泛泛科学官的意识切片并未得到保留。
而关于E0264的一切自述内容都来自与柯颖交流的智子的描述。因为和监听员近乎相同的工作环境,科学官们有足够多的时间要去打发。
不同于监听员,E0264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技术去占用智子并不饱和的算力,他打包了自己负责的智子中的一小部分机能,创造了自己的简易AI树洞排解寂寞。
在他私自挪用智子算力时,他一定就已经在思想上成为三体人的异类了。但当时他已在岗位数万个系统时,没人清楚他的孤独何时开始萌芽。
唯一确定的是,对地球了解得越多,E0264号科学官的心理异常越严重。这一点在他向智子输出情绪的记录中,和三体文明的例行心理评估中得到了交叉验证。
但在三体的情报相关人员中,普遍对陈大壮毫无来由的预知能力产生了恐惧与抵触心理,因此E0264号科学官的异常被当做“大壮恐惧症”的一部分没有引起重视。
于是E0264号科学官开始冒更大的险。
第一次尝试发生在大壮从冬眠中被唤醒,重新开始尝试整合局势的时候。彼时维德刚刚向手下宣布空间站逃亡计划,大壮则来到空间站将语言学家兼pIA官员的柯颖带回地球。
领导层和智囊们聚在一起与大壮通过智子交流,而E0264号科学官则正好在监听柯颖。在三体往地球陆续发射的众多智子中,有很大一部分被安排专门监视地球的重要人物,特别是和大壮有关的人,都因大壮的特殊性而被智子紧密监视。
没人知道是否是那一次柯颖在空间站上对大壮发火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E0264号科学官,但就是那一次,他擅自利用自己的权限让智子在柯颖视网膜上投下了【对不起】。
甚至没人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是代表着三体文明发出了和平主义者的忏悔,还是以孤独个体的身份向四光年外同样孤独的灵魂表示理解?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严重的违规行为。但柯颖一直以来将其视为幻觉而没有理会的态度,跟科学官的权限与履历掩盖住了这份操作。
不过起码是从那个时候开始,E0264号科学官对柯颖的独特情愫就显示了出来。后世的创作者们尤其喜欢将其解读为一场无言并持续近半个世纪的禁忌单恋,但这一点上却从未得到过求证。
其实三体人自己考虑到过这种因接触了解太深入,而个体间产生共情进而发散到种群层面的情况,所以所有智子项目的科学官所负责的监视对象都是轮换的。
即使如此,E0264号仍在每一次监视柯颖时让智子向她带去一两句问候。在这漫长的几十万个系统时里,他偷偷侵占智子算力愈发熟练,曾经隔绝出的一小块情绪树洞被他扩展成了有简单智能的AI,但他本人却似乎缺失了和自己造物交流的兴致,变得沉默。
或许是笃定柯颖不会回复,E0264号也从未给柯颖带有个人情绪的讯息,都只是一些帮助她翻译三体文,或是她偶尔自语时的简单回复。
就这样,E0264号科学官走到了他毫无波澜的生命尽头。
三体人的寿命大概70-80万系统时,三十五个系统时前,大限已至,甚至在三体人中颇为高寿的E0264号科学官“尽忠职守”地在岗位上离开了世界。
起初,他的同僚们认为他在岗位上坚定地待到了最后一刻,放弃了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的繁衍的权利,为文明的安全和未来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然后在E0264号科学官的权限回收和遗产整理中,那些不和谐的操作痕迹引起了内务官的注意,留档的记录被很快分析调出,一个前线高级科学官渎职案,在嫌疑人死后浮出了水面。
而更大的损失报告来自科技部,他们和内务部同步接收到了E0264号的违规操作记录,科学执政官很快将分析结果亲手交给了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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