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重归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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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洞穴如此发达，我怎么就没见过地下的地图呢？”一名老年星空人背着木筐说道。

“或许有文明比我们到达过更深的地下，但随着天灾来临，他们的文献与文明一同覆灭了。我们的文明正是如此可悲。”队长叹道。

随着队长穿过一个溶洞，前方一个散发着金色生物荧光的洞穴浮现，就像神明金色的瞳孔在凝视着他。颤抖的双腿无法自抑地，驱使着身体走向洞口，而愈发靠近洞口，一种绵密连续的耳边低语便愈发强烈，就像恶魔的嘲弄。

数分钟后，星空人队伍穿过洞穴，便是豁然开朗——一片散发着金黄色与白色光芒的原野向无限渺远的地平线漫去，无数金色藤蔓从石质穹顶上垂下，像神明的金发。

地下洞穴极为宽阔且富含生物，简直是一片地下平原。

但随着星空人队伍抵达地下平原，那似恶魔低语般的声音愈发响亮，直到将他们所能听到的一切都完全覆盖，那个从更高维度上传来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让他们下跪，正如千百年前封建王朝中朝拜神灵一般。

队长在沉闷的低语中四处搜寻着，终于找到那诡异的声源——在被白绒菌包裹的巨石上，一些白色的球状物体不断颤抖着，发出若有若无的声波刺穿空间向他涌来。

队长拔出身后的火枪，将一枚橄榄球大小的枪榴弹安装在枪口，在迅速测量距离后，枪榴弹破膛而出砸在巨石上，火油像瀑布般淋在巨石上并燃烧起来，将白绒菌烧成一滩漆黑的粘液，低语声也逐渐停止。

但骤然间，天空中碎石崩落，一个高达五米的庞大巨人阴影从碎石尘雾中浮现，就像一座高耸的尖塔。巨人的正面是无数连为一体的黄铜色铠甲，像一位威严的金属骑士，而在后方则是由碎块装甲包裹的无数齿轮与拉杆，精密的机械结构使机械巨人活动起来如同真正的生物般灵活。

而在机械巨人如同火炉般的头颅上，印着一行只有在千鼑王朝最大图书馆中才能找到只言片语描述的文字：“U90 No.379”。一些已经灭亡的文明曾经用描绘过这些行走在地下的怪物，它们被称为“炎腔”，但千鼑王朝只认为那是虚构出来的魔神。

星空人天生的反应力让他们避过碎石与坠落的炎腔，并迅速展开反击。

队长拔出火枪向炎腔射击，子弹在装甲上炸出一个弹孔并打碎数个金属零件，但依然无法阻挡炎腔的继续前进。

炎腔的机械身躯轰鸣着，火炉般的头颅转向，三个空洞的巨型裂口朝向尚未散开的星空人难民，瞬间被点燃的高压燃油从三个裂口中喷出，形成一面火焰翻涌的地狱之扇横扫而去。被燃烧燃油沾身的星空人难民在地面痛苦地翻滚着，就像在干涸湖面上蹦跳的红鱼。

随着炎腔的出现，那重复着“下跪”的低语又重新袭来。队长举目环视四周，发现发出低语的肉球已经遍布地下原野。

炎腔虽然是笨重的机械躯体，但移动速度并不亚于天生神速的星空人。两名星空人被炎腔追赶着，炎腔的头颅中冒着未散尽的烈焰——显然它的造物主在完善它低效散热换弹系统之前就已经灭亡了，但尽管只是个作战效率低下的半成品，对于星空人来说依然如同灭世魔神。

两名星空人手持手枪向着炎腔开火，但子弹仅仅在其厚重的装甲上炸出一个个焦黑的弹孔。炎腔的巨手似铁笼般张开，手心处是两个飞速旋转的圆锯，其双手直接握住一名星空人的头，圆锯切开星空人的头颅，那只剩半边头颅的星空人像人偶一样倒在金色的原野上。

另一名星空人被追逐和低语折磨至崩溃，在沾满血液的巨手向其抓来时，他听从低语跪地求饶，但当他跪地时，炎腔的双手却停下了，转身追赶其它星空人。

星空人发现炎腔不会攻击下跪的人，于是许多星空人纷纷下跪。一名星空人下跪，趁炎腔转身的时候用手榴弹攻击，爆炸的尘团掀开炎腔背后脆弱的装甲，而在齿轮与连杆中间的，赫然是无数神经般的白绒菌。

炎腔随即转身，一道细长的火油在空中划出日珥般的轮廓，高压的燃烧燃油仅凭冲击力就将攻击的星空人冲碎。

队长率领着残部与炎腔周旋，但在金色麦田般的原野中是火焰的主场。炎腔喷出的火油引燃大面积的植物，使整片地下原野像地狱般升起一道道高耸的火焰帷幕，烟尘几乎将整个石质穹顶笼罩。

队长被火油溅到双臂，火焰与剧痛从身躯两侧升起。队长用锋利的岩石割断双臂，阻止火焰的蔓延，当他试图再冲上前去面对炎腔时，逐渐稀疏枪声已经被低语完全遮盖——抵抗已经近乎停滞。

无数星空人像几百年前封建王朝中的信徒般跪拜在地，亦或是被烧成焦尸；而在红水晶幕墙般的升腾火幕后，荧光的白绒菌形成一座顶天立地的巨柱，发出的低语像千万人的齐声讴歌；在白绒菌巨柱之下，炎腔已经伤痕累累却没有停止运作，它一瘸一拐，面目可憎地向队长走来。

队长身心俱疲，肝胆俱裂，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跪在炎腔面前。炎腔被损坏的机械身躯铮铮作响，与其说那是哀嚎，倒不如说是狂笑。

正当队长下跪以接受无法预测的命运时，他举头看到逆光下的炎腔。同是五米高的身躯，队长却想到他，一个真正试图带领星空人文明走出愚昧与封建的先驱，但同样拥有着先进的科技，他要让星空人得到救赎，而炎腔却要让星空人重归愚昧。

摩德.嘉德，一个极为矛盾，但队长依旧要誓死追求的人。他认为，只要能追求智慧与理性，星空人即便付出血与泪的代价也不足为惜，只因这是星空人唯一改变命运的希望。

就像千里之外摩德.嘉德义无反顾杀入千米高的幽灵树般，面对逼近的炎腔，失去双臂的队长将腰间漏出来的手雷拉环勾上一根植物的茎而后拉开，手榴弹和枪榴弹瞬间爆裂开来，冲击波撕碎队长的身躯，但同时也将炎腔腰斩，漫天飞散着金属零件。

但即便如此，在恐怖的威压下，其他星空人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石质穹顶上洒下无数水滴，那正是石质穹顶上的白绒菌洒下来的水，大火很快被浇灭，温热的大地上只余下灰色旗帜般飘舞的灰烟。而在远方，无数巨人般的炎腔组成军团般的整齐阵列，横在白绒菌巨柱面前。

在大地之上，无数星空人向着发出低语的白绒菌巨柱跪拜，与他们百年前封建社会中跪拜神灵的姿势，别无二致。

只是这一次，他们真正地看见神明，这一次，他们真正地重归愚昧，永无崛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