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铁罐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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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程-2”
“增程-3”,“三层药包,塞完闭闩!敢弄错老子崩了你!”
“俺……俺识字不多……”张福贵的河南口音混着呵出的白雾,“这‘增程’后面的数字,是从大往小塞,还是……”
“日你先人!”陈铭勋的望远镜“咣当”砸在弹架上,惊飞几只停在药包上的冻僵苍蝇,“从1到3!1!2!3!听清楚没?再废话老子让你去给炮管舔冰!”
张福贵慌忙点头,棉帽上的护耳拍在脸颊上,发出“啪啪”闷响。他的右手刚碰到第一个药包,炮管突然发出“吱呀…咔啦”的呻吟,像头濒死的老牛。
连续五十发齐射后,炮管外壁的温度高达200c,融化的雪水在炮管下半截冻成参差不齐的冰柱,有的冰柱尖端还在“滋滋”冒热气,滴下的水珠砸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乖乖……跟烙铁似的。”他的隔热手套触到药包帆布时,掌心还是忍不住缩了缩,帆布表面温度虽低,但弹架金属杆传来的热度,像隔着鞋底踩在烧红的煤渣上。
“发什么呆!”陈铭勋的对讲机突然爆响,里面传来营长的咆哮,“x73-Y20区域发现感染者集群!给我把炮弹砸进他们娘胎里!”
“收到!”陈铭勋转身转动瞄准手轮,钢盔带刮过张福贵的棉袄,“坐标修正至x73-Y20!装填手速度!”
张福贵被吼得肩膀一抖,第一个药包‘咣当’掉进弹室。
弯腰捡第二个药包时,他看见陈铭勋手背上青筋暴起,正用力扳动俯仰手柄。
炮管缓缓扬起的角度,让他想起老家耕地的犁头,在开春的冻土上划出深沟。
“坐标修正完毕!”观测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混着电流杂音,“重复,x73-Y20区域有……有信号干扰!无法确认是否有友军!”
“去他娘的友军!”陈铭勋挤出一口黄痰,在雪地上冻成褐色硬块,“再拖下去老子们都得喂感染者!福贵!塞第二个!快点!”
第二个药包的帆布绳结冻得像铁疙瘩,张福贵哈了口热气上去,冰碴子却溅进眼里,刺得他猛眨眼。他用牙咬着绳头扯了三次,“啪”地一声,绳结终于崩开,棉絮粘在嘴角,混着呼出的白雾冻成冰晶,像长了两撇白胡子。
“第三个!”陈铭勋的战术手电扫向弹药堆,光束里突然晃过几个模糊的影子,是其他炮位的装填手在狂奔,他们的棉帽上都结着冰盔,像一群移动的雪人。
张福贵拽出第三个药包时,相邻炮位突然开炮,气浪震的他整个人被晃得向后一仰,后背撞上身后的备用药包堆。
最底层的药包上赫然也写着“增程-3”,但编号末尾多了个“甲”字,白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闭闩!”陈铭勋的命令混着远处的爆炸声传来,“别磨叽!老子数到三!一!二!”
张福贵的耳朵里灌满了炮声、风声、对讲机的电流声,炮长的“三”字刚出口,他只看见相邻炮位的炮手正在拉开炮闩,却没听清到底喊的是“三层”还是“四层”。
炮管喷射的火光照亮药包堆,他恍惚看见弹架上还有个药包在晃动,刚才拽第三个时,好像碰倒了旁边的备用包?
“坏了……是不是少塞了?”他的手指在零下三十八度的空气中早已失去知觉,摸向弹架时,误把第四层药包当成了第三层。
帆布表面的纹路磨得模糊,编号“甲”字被积雪遮住一半,在晃动的火光中,看起来就像“3”字的勾。
液压炮闩闭合的瞬间,张福贵听见内部传来“咔嗒…滋啦”的异响,像两块生锈的铁皮强行挤在一起。
炮长已经在吼“发射”,他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攥着第四层药包的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不知何时已冻成了小红冰粒。
“等……”他的喉咙刚挤出半个字,底火击发的爆响就吞没了一切。
底火击发的0.1秒内,四层增程药包同时爆燃。
正常情况下,122毫米炮弹的膛压峰值应控制在3000兆帕,但此刻,超量的硝化棉与铝粉混合药剂在封闭炮管内制造出4200兆帕的恐怖压力。
炮管中部首先出现金属蠕变,镍铬合金层如橡皮泥般扭曲,紧接着,炮尾闭锁装置的楔闩承受不住横向应力,“砰”地迸裂,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钢片向后喷射。
“卧倒!”炮长的喊声被撕裂。
“俺就说俺干不了这活吧!”张福贵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就闪过刺目的紫黑色强光,那是铝粉燃烧特有的颜色,比阳光更耀眼,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炮管在他视线里突然“液化”,像被扔进熔炉的焊条,扭曲成诡异的螺旋状,发射药燃气冲破炮管外壁的瞬间,产生的冲击波如重锤击打胸腔,他感觉内脏都在震颤。
液压系统爆裂的油管喷出机油,在极寒中瞬间凝成雾状冰晶,与燃烧的发射药烟雾混合,形成遮天蔽日的毒雾。
……
第一波气浪撞在集装箱铁皮墙上时,正在数炮声的少年被掀得离地半尺,后脑勺重重磕在铁架床横梁上。他眼前炸开金星的瞬间,听见张涵的怒骂混着冰棱坠落声:“操!这他妈是地震了?!”
空气里突然充满尖锐的啸叫,不是炮击声,而是集装箱顶部的铁皮在超压下变形的声音。
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床底,却被掉落的冰棱砸中后背,那冰棱足有小臂长,尖端裹着昨夜未燃尽的柴油,落地时竟在铁板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是炮炸了!”老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鞋子被气浪掀飞,露出冻得发黑的脚趾,“俺看见火光了!紫色的!跟老家烧电线似的!”
张涵被震得撞在通风口铁网上,网格边缘的冰碴扎进他手背,却感觉不到疼,此刻所有感官都被远处的巨响占据,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这声闷响挤得干干净净。
“都他妈趴下!”他扯着嗓子吼,却看见陈默被气浪掀得撞上帆布床垫,少年睫毛上的霜粒纷纷扬扬掉落,像场微型雪灾。
下铺穿皮鞋的男人突然蜷起身子,后背顶住铁架床,用颤抖的手去够床底的行军包,里面装着他偷藏的半块压缩饼干。
第二波气浪袭来时,集装箱剧烈摇晃,双层铁架床的螺栓迸出火星。
不知谁的水壶从床头跌落,在地面滚出尖锐的颤音。
张涵双手抱头,眨巴着眼睛向前看,通风口的铁网突然被火光照亮,那光不是寻常的橘红,而是带着紫黑色的妖异光芒,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荧光,却比任何光芒都更刺目。
“要死一起死!”戴厨师帽的胖子突然嘶吼,他后颈的冻疮在恐惧中渗出血珠,“别他妈挤老子!床底冻得跟冰窖似的!”
这话引发连锁反应,三十七个人突然开始向床底挤压,帆布床垫被扯破的声音、金属床架变形的声音、咒骂声、哭嚎声混在一起。
张涵被挤得贴在铁皮墙上,听见自己的肩胛骨擦过墙面,发出“滋滋”的摩擦声,那是墙面上的冰花被压碎的声音。
“陈默!”他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却摸到一片冰凉,陈默的校服袖口不知何时裂开,露出的皮肤已冻成青紫色。
少年被挤在两个壮汉中间,眼睛瞪得极大,却没有焦点,只机械地重复着:“我爸煮土豆时……会放花椒……”
“放你娘的花椒!”张涵想骂,却被气浪呛得咳嗽。
空气里突然弥漫焦糊味,那是超量发射药燃烧产生的氮氧化物,比任何毒气都更刺鼻。
“都别动!”老李的东北口音突然穿透混乱,“集装箱要是塌了,谁都活不了!靠墙站!顶住床架!”
这话像盆冷水泼在众人头上。
有人开始摸索手电筒,光束扫过天花板的裂缝,那里正不断渗进风雪,带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像撒了把碎玻璃。
张涵顺着光束看去,透过通风口,能看见百米外的炮兵阵地。
一门榴弹炮的炮管呈麻花状扭曲,断裂处喷出的火焰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蓝色,那是铝粉燃烧的颜色。
同时,炮兵阵地也陷入混乱,相邻炮位观测员的望远镜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蜘蛛网状,他对着对讲机嘶吼:“中止射击!重复,中止…”
但回答他的,是其余炮位继续发射的轰鸣。在战争机器的齿轮里,单个炮位的故障只是微不足道的齿轮脱落,其他火炮仍在按照既定射表倾泻弹药,弹道在空中交织成密网,只是其中某条轨迹,永远停在了发射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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