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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放弃的庄寒雁找到了未婚夫苏宁,果然在苏宁这里知道了庄家原房主的下落。

等到在苏宁派来的手下帮助下挖出来了原房主吴有志的尸体,庄寒雁立刻带着吴有志的尸体前往了刑场。

板车上,吴有志的尸首被白布覆盖,在颠簸中露出一截青灰色的手腕。

“再快些!”庄寒雁对身旁的姜似喊道,嗓子因干渴而显得有些嘶哑。

如今的她能想象此刻刑场上的情景,庄家三十余口跪在断头台前,刽子手的鬼头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姜似抹了把汗,声音里带着犹豫:“寒雁,您确定要救他们?那庄大人对你和你母亲……”

“他们确实都该死。”庄寒雁咬牙道,板车碾过一块石头,尸首险些滑落,她急忙稳住,“但不是以谋逆的罪名,不是让我母亲背负叛臣家眷的污名死去。”

“你……和我真的很像。”

“姜似,有机会我一定听一听你的故事。”

“会的。”

“柴靖还好吗?”

“她很好!主人挺喜欢她的。”

“……”此时的庄寒雁突然意识到苏宁喜欢什么了。

不过庄寒雁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因为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刑场的喧哗声已清晰可闻。

庄寒雁看见监斩官正举起令箭,父亲庄仕洋瘫软在地。

而母亲阮惜文却挺直脊背,面容平静得近乎诡异。

“刀下留人!”庄寒雁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令箭落下的瞬间,她扑倒在监斩台前,染血的裙摆扫起一片尘土。

全场哗然,刽子手的刀悬在半空。

“民女有证据证明庄家无罪!”她掀开白布,吴有志腐败的面容暴露在烈日下,“这才是真正的顺平王吴有志!庄家旧宅的地契上有他的指印,请大人比对!”

监斩官皱眉后退,命仵作上前查验。

庄寒雁趁机看向母亲,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阮惜文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看口型分明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庄寒雁如坠冰窟。

没等她细想,庄仕洋突然嚎哭起来:“大人明鉴啊!这宅子是我从顺平王手里买的,我们庄家是被陷害的!”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阮惜文瘫软下去的身影,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而庄寒雁也是昏迷,等到醒来时,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眨了眨眼,看见熟悉的青纱帐顶,这是她在庄府的闺房。

“小姐醒了!”陈嬷嬷惊喜的声音传来,随即一碗温水递到唇边。

庄寒雁贪婪地吞咽,这才发现双手缠着纱布,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一遍。

“我睡了多久?庄家……?”

“三天了。”陈嬷嬷掖了掖被角,“庄家平反了,老爷官复原职,那些查封的财产也陆续归还。只是……”

她欲言又止。

“母亲怎么样了?”庄寒雁挣扎着要起身。

陈嬷嬷按住她:“夫人从刑场回来就开始绝食,谁劝都不听。”

她压低声音,“小姐别怪老奴多嘴,您去刑场前,夫人可曾说过什么?”

庄寒雁想起母亲那句“你坏了我的事”,心头一紧。

她勉强下床,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差点栽倒。

“您别急,先把这碗粥喝了。”陈嬷嬷扶她坐稳,“有些事……老奴觉得您该知道了。”

粥是温的,但庄寒雁食不知味。

陈嬷嬷从床底拖出一个积灰的木匣,取出一件婴儿襁褓,上面沾着发黑的血迹。

“这是您出生时裹的襁褓。那年夫人刚嫁入庄府半年,老太爷突发恶疾,等到你出生的那天,老太爷突然暴毙,然后你就被诬陷成了赤脚鬼……”

阮惜文的院子比庄寒雁记忆中更荒芜。

野草从石缝钻出,廊下的鹦鹉笼空荡荡的。

她推开主屋的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滚出去。”纱帐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庄寒雁跪在脚踏上,额头抵着床沿:“女儿来请罪。”

帐内一阵窸窣,阮惜文猛地掀开帘子。

她瘦得脱了形,白发从髻间散落,但最刺眼的是那双布满疤痕的手,指甲全被拔光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年布局吗?”阮惜文声音颤抖,“买通道士说庄仕洋有帝王相,诱他收留裴大福的旧部,甚至……”

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嫁妆资助逆党,就为了让他们留下庄家勾结的证据!”

庄寒雁如遭雷击。

她想起那个雨夜,偶然看见母亲将一匣珠宝交给蒙面人。

当时她只当是母亲接济娘家旧仆……

“为什么?”她抓住母亲的手,“庄家再不堪,也是您的……”

“我的什么?”阮惜文凄然一笑,“仇人!当年阮家获罪,就是庄仕洋伪造我父亲通敌的证据!他强娶我,不过是为了羞辱阮家!”

她突然掀开锦被,“你看清楚!”

裙摆下是一双扭曲变形的腿,膝盖处凹陷得可怕。

庄寒雁胃里翻涌,想起陈嬷嬷的话。

“那道士说小姐是赤脚鬼转世,要活埋您。夫人跪遍全府无人相助,最后装疯卖傻,说恶鬼附在她身上,才让道士改了主意……”

“他们用铁锤敲碎我的膝盖骨。”阮惜文平静得可怕,“而你父亲,就站在旁边看着。”

庄寒雁的眼泪砸在母亲腿上。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家宴,母亲总在众人举杯时露出诡异的笑;为何庄府接二连三出现“意外”死亡的仆役;又为何母亲听说全家被判斩首时,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对不起……”她颤抖着去碰母亲的腿,却在触及前被狠狠推开。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阮惜文别过脸,“你救了庄家,我这个残废还能做什么?”

庄寒雁突然起身,从梳妆台取来剪刀。

在阮惜文惊愕的目光中,她割下一缕头发。

“女儿在此立誓,必让庄仕洋血债血偿。”

她将发丝缠在母亲腕上,“若违此誓,如此发……”

剪刀寒光一闪,剩余长发齐肩而断。

阮惜文终于崩溃,将女儿紧紧搂住。

庄寒雁闻到母亲身上腐朽的气息混着泪水的咸涩,感觉颈间一片湿热。

“傻孩子……”阮惜文抚摸着她的断发,“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些,因为这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太残忍了?”

“母亲,我一个人在儋州忍受各种欺凌,难道还有比那些更加悲惨的事情吗?”

“……”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枯树上。

庄寒雁望着那片飘落的黑羽,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父亲,该轮到您了。

……

庄仕洋的官靴踏在祠堂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庄寒雁跟在他身后半步,目光扫过那些黑漆牌位。

最后停在最前方那个崭新的牌位上,那是她冒险从刑场救下的父亲的生祠。

“跪下。”庄仕洋声音平淡。

庄寒雁撩起裙摆,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那气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这次你救了庄家,为父很欣慰。”庄仕洋背对着她,手指抚过供桌上的金丝楠木纹路,“想要什么赏赐?”

庄寒雁盯着父亲后颈上那颗黑痣,想起母亲说过,这就是当年庄仕洋跪在阮府门前求亲时,她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女儿即将及笄,求父亲办一场及笄礼。”

庄仕洋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香炉里的灰烬飘了出来。

“及笄礼?”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为父近日要处理裴大福案的善后事宜,恐怕……”

“那请允许母亲为女儿主持。”庄寒雁立刻接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瞬间阴沉的脸。

香炉突然“砰”地爆出一簇火花。

庄仕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周如音去年送他的生辰礼。

“随你。”他最终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向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对了,从今日起,庄家的掌家之权交给你。”

庄寒雁几乎要笑出声来。

庄家刚被抄检过,库房老鼠都要饿死了,这时候给她掌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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