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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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

秦王邵瑾已经来到关中一段时日了。</p>

一开始在冯翊，查了查修建在黄河岸边的几座邸阁。</p>

冯翊以及对岸的河东绝对是这一片最富庶的两个地方，定都长安者，经常需要这两地运粮进京，缓解一时的粮食紧张，故黄河两岸的高处修建了好几个邸阁，存粮接近二百万斛。</p>

查来查去，大问题没有，小毛病还是不少的，不过邵瑾引而不发。</p>

司农寺、地方郡县的官员们苦着一张脸，想要凑上去说些什么，却都被挡下来了。这个时候，他们知道自己有把柄被捏住了。</p>

把柄不大，不至于重罚，但却很烦人。</p>

尤其是造反“老区”冯翊郡，因为频繁的战乱，账目一塌糊涂，地方上的胡人离心离德，怨恨满腹——冯翊郡在晋武帝年间户口是七千七百，也就三万多人，这当然是个假数字，但晋末时冯翊氐羌十余万众骚动，可见此郡成色，不知道的以为是外国呢。</p>

镇西幕府参军、冯翊太守綦毋元以下，对此都躁动不安，好在秦王离开之后，右常侍鲁尚留了下来，与众人“亲切交谈”。</p>

鲁尚出身扶风鲁氏，乃秦王国人。他的身份让一众关西将佐安下了心，随后一番安抚的话语说完，众人不再疑神疑鬼，知道秦王只是小小敲打一下，让他们不要忘了本。</p>

离开冯翊之后，邵瑾在北地、新平、上郡、雕阴的山沟沟里转了一个多月，及至八月上旬才前往长安。</p>

金正对此大为光火，但没办法，派了整整三千步骑前去护卫，连带着邵瑾带过来的二百王府护卫、邵勋拨给他的幽州突骑督一千五百骑、右羽林卫府兵二千四百人，在几个郡四处巡视，比其他几个兄弟威风太多了。</p>

当然，关西情况不一样，形势太过复杂，这是主要原因。</p>

若无精兵猛将护卫，万一某个酋帅铤而走险，击杀秦王于关中，事情可就大发了。</p>

邵勋为了安抚自己的小娇妻和颍川士族，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整个雍州估计都要被犁一遍，金正也可以解职回家种地了——若遇上心胸不够宽广的君主，直接找茬杀了他也不无可能。</p>

八月十五，邵瑾抵达了长安附近，进驻阿城，检查武库。</p>

第二天，金正带着幕府长史甄骈、主簿李明、从事中郎辛恕、铠曹掾傅咏、西曹掾严武等人至阿城，拜会邵瑾。</p>

几人中，甄骈算是金正心腹老人了，在河北作战时结识，以宾客起家；</p>

李明出身襄城寒门，族姐李氏乃金正正妻；</p>

辛恕是陇西人，刘汉降官；</p>

傅咏出身北地傅氏，其父傅畅原为镇西幕府长史，已经病逝；</p>

严武是武学生，陈县人，流民之后。历任白超（坞）尉、河清丞、解（县）令，经验还算丰富。</p>

幕僚们都骑着马，身后跟着大群甲士。</p>

邵瑾放眼望去，大约有五百人上下，皆着筩袖铠，器械齐全。</p>

铠甲有些旧了，胸前铁片边缘翻卷着破损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暗红色的血迹，似乎怎么清理都弄不干净。</p>

腕甲缠着麻布，手掌宽厚，指节粗大，老茧凸起，此刻正以独特的手法扣着刀柄或枪杆，随时可以劈砍、突刺，几乎已经成为身体本能。</p>

顿项上则是黝黑的面庞，面容平静无比，偶尔见到几个人额角有疤痕，昭示他们过往的经历似乎并不像此刻表现得那样平静。</p>

这是一群在血与火里滚过多回的杀才武夫。而他们的身份却是金正的亲兵，由此可推测这位镇西将军到底是什么风格。</p>

邵瑾早就听闻金正早年身先士卒，经常率精兵突阵，换得满身金创，此言看起来不假。</p>

思及此处，立刻带着王府属吏上前，笑道：“镇西将军来此，有失远迎。”</p>

金正翻身下马，手执马鞭，遥遥行了一礼，道：“殿下言重了。”</p>

说罢，举步上前。</p>

他的身材矮壮敦实，但穿着铁铠时，整个人像是一头横着长的铁甲猛兽，极有压迫力。</p>

这就是凶名播于雍秦二州的“镇关西”啊。</p>

邵瑾压住心中的不适，上前拉住金正的手，道：“往日经常听陛下提及镇西将军，今日一见，果然带得一手好兵。”</p>

他是邵勋的儿子，金正是邵勋的学生，故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却是同辈。</p>

金正没有在意邵瑾示好的话，只问道：“器械可有短少？”</p>

说到此事，邵瑾脸色一正，招了招手。</p>

秦王中尉陈逵立刻上前，身后跟着几名王府护兵，押着一人。</p>

金正看向陈逵。</p>

陈逵拱手道：“好教金督知晓，此人已经承认，盗卖弓梢十把、箭千支、环首刀五十柄。”</p>

金正看向此人，原来是阿城武库一小吏，遂问道：“可属实？”</p>

小吏看到金正就双腿发软，颤声道：“将军饶命啊，仆博戏输了钱，一时糊涂。”</p>

“斩了。”金正不再废话，挥了挥手，说道。</p>

几名亲兵上前，从王府护兵手里夺过小吏，拉到不远处，手起刀落。须臾，一人捧着血肉模糊的头颅，单膝跪地，献给金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