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江河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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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便是黜龙帮的事情了。”李枢难得有些失笑之态。“这倒是反过来了,恰如滴水汇成江河,又如夯土集成高台,每一日都见到新的人,遇到新的事情,每一日都让人觉得,咱们黜龙帮蒸蒸日上……”</p>
李枢沉默不语,跟身后许多人一样,只是认真倾听。</p>
但想到了最开始的保证,复又莫名产生了一种庆幸之意,甚至夹杂了一丝感激。</p>
“温柔坊里曾为你解过围的都知、给你端了一年茶水的官奴,你费了老大力气救过的一个怀孕妾侍、跟你斗智斗勇差点把你弄得灰头土脸的中郎将、附庸风雅的行贿对象、你觉得特别有趣可能将来会有一定成就的江湖豪杰,甚至,只是你经常路过天天看到的街坊,忽然就没了、死了,就整个断了……</p>
李枢几乎是踉跄随行。</p>
“李公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济阴城下时的情形吗?”张行就这么挽着对方手,扭头认真来问。</p>
“确实如此。”李枢莫名有些心乱,因为他有点把不住对方的脉了。</p>
到了这个地步,羞耻感和沮丧感,自然也随之而来。</p>
一念至此,李枢将目光停在了在场最值得信任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值得信任的房彦朗身上。</p>
此时,众人已经纷纷越过门洞,随两位龙头入得济阴城。</p>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能更坦诚点,从雄伯南那里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学的坦诚一些,今日的祸事,不敢说躲开,最起码境况会不会好很多?</p>
张行点点头,却又再度挽起了对方的手,居然是要把臂入内。</p>
“……”</p>
“李公!”</p>
“在看济阴城。”张行认真来答。</p>
却不知会怎么发挥。</p>
李枢本以为戏码也该到此为止,但对方要继续,他自然无话可说……甚至,一瞬间内,李大龙头还以为对方是担心刺杀,这才专门挽住自己。</p>
而李枢很快会意,继而笑了起来,从容反问:“张三郎是想说,正因为如此,咱们要珍惜这个局面,对不对?”</p>
这又让他陷入到了某种剧烈的惶恐中。</p>
李枢自然也顺势看了过去,身后数以百计的人也都一起向上看,却都不晓得在看什么,总不能是在看济阴城吧?</p>
很多人原本担忧的是李龙头靠着济阴城来对付张龙头的戏码,现在反过来了,反而忧心张龙头要突然袭击,在今时今地处置了李龙头。</p>
“然后……然后最难得时候,其实是三征前逃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在躲避徭役和征发,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在乎你,你自诩英雄,然居于天地间,竟无一人通晓你……若非后来又依次寻到房徐两位,稍得安顿,准备反魏,我当日怕也要干脆了断,或者疯掉了。”李枢喟然道。“你得给自己找个念想!”</p>
当然了,事情总有两面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直到现在,他李大龙头居然都能维持一个大约十五六位头领席位,还有掌兵大头领外援,以及杜破阵、伍氏兄弟这种更高层级准盟友呼应的政治团体架子,委实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谓谁也无法动摇的黜龙帮二号人物。</p>
“再然后呢?”张行追问不及。</p>
与此同时,默契的与其他人落在身后十来步远的徐大郎神色也复杂起来,因为他想起了一段类似开头的对话,只不过那是他跟自己姐夫雄伯南之间的。</p>
而张大龙头也在上次河畔一别后,再度见到了李大龙头,后者也与济阴留后房彦朗一起率城内头领、舵主、护法、执事,外加侍卫百余人一并出迎。</p>
“不错。”张行点了点头。“不过我今日想说的不是那些,而是想说当时负隅顽抗的济阴太守……李公还记得吧?”</p>
咋一看,还真有些排场。</p>
而话至此处,张行也捉着手扭头去看李枢,言辞诚恳:“李公,你能懂我的意思吗?你咬着牙救下来当妹妹养的逃犯余孽,一下子没了讯息;你原本以为是你仕途路上最大的阻碍偏偏又一直挺照顾你的半个上司,忽然就不知道去哪里了……</p>
没错,经过十几天的信息传播、酝酿后,这些头领聚在一起,根本不是让李枢搞什么济阴之变的,恰恰相反,正是怕他搞出什么变化来,这才来做催促,省得连累许多人。</p>
谢鸣鹤便要应声。</p>
说着,张大龙头终于挽着对方的手往城门内缓缓而行。</p>
“凡事没有自然,只有提前预防。”张行抓着对方,夏日时分,陡然严肃到冰冷之态。“我意已决,李公,事到如今,就不要搞什么私下交换那一套了,也不要再说什么东南西北了……下个月,我要召集帮内头领,直接按照一开始的帮规,废黜掉你的龙头之任,也废黜掉魏公的首席,然后再自荐为本帮唯一之首席,还要追求人事权与否决权!”</p>
他没想到最后一个与对方平起平坐,哪怕是私下里做利益交换的平等身份也要被公开夺去。</p>
双方既然握手,又颇做寒暄,张行先与几位本地头领言笑晏晏,包括略过了藏在人群中不吭声的张大宣,复指了陈斌、窦立德、崔肃臣三人来与济阴这边做介绍,到底是再热闹了一阵。而待介绍完人,众人也不好继续在大门口晒太阳,便由李枢来做姿态,乃是指着城门邀请张行入内歇息。</p>
身后原本紧张起来的一些人,此时纷纷松懈,失去了某种对抗与表达的勇气。</p>
“不错,不错。”张行握着对方双手诚实来言。“我这辈子丢掉太多东西了,委实不想黜龙帮也重蹈覆辙,落得个烟消云散,也不许他烟消云散,因为这一次我连自己的志向和野心也全都赌上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我没了,我都想黜龙帮能延续下去……可又不止如此!”</p>
“接下来,就是东都,东都只待了两年,但事情却不少,杀过人、也救过人、也办过案子、也树过敌,还租了套小宅院,南衙相公也见了,北衙督公也见了,反正活的有点人样子了,当时就想,我这辈子,好的坏的,可能就是跟这些人一起来厮混吧……便是私下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遂了心愿能入南衙,也一并想了扶持李定秦宝做个大将军。</p>
“那时候吧,说实话,我虽说了几句大话,但其实是根本没在意几位的,不管是李公你们还是家妻那里的靖安台队伍。”张行继续挽着对方手缓步缓言道。“因为当时的心思,全都在我那个袍泽的尸首上……念头很清楚,这天地间已经没别的事了,人死了,总得把他死前交代的事情给做了,送他回家安葬,入土为安,然后再说。”</p>
“谁不曾经历?”饶是李枢准备了许久,此时也不禁渐渐放下了戒心。“我跟杨慎交往了半辈子,曾以为此生要做他的谋主,会成就大业,会君臣相得。结果呢?旬日速败,什么都没了!不光是他死了,我的所有故旧、妻儿、族属,东都经营许久的东西,全都没了!我也不瞒三郎,那日河堤上相见,岂止是你不在意我们?我也什么都不在意你们的,只是强撑着面子,努力活下来而已。”</p>
上下这才释然。</p>
便是身后的许多头领也都有些唏嘘……不管如何,哪怕当时张行便当面呵斥过,但按照传统来言,宋昌忠臣孝子的形象确实很深入人心,而现在,他的儿子也以这么一个形象出现在了视野中,不免让人感慨。</p>
身后众人明显也措手不及,仓促之下,很多人直接撞到了前面的人,马匹也有摩擦嘶鸣之态。</p>
“可是,不要说三征一来如何,只我自己慢慢的就发现,这天下看起来稳妥,其实早就内里被掏空了,土崩瓦解,就在眼前,于是三征就来了……这个时候,最可怕的不是说昔日兄弟分彼此,而是说,好多人,我曾以为会跟我继续言语,继续厮混,继续仇雠的人,忽然就没了!”</p>
与此同时,李枢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p>
“自然记得这么回事,那个太守在帐中自杀了……但,但我忘了他叫什么了……宋昌还是宋义?”李枢反应过来,立即给出了会应。“怎么了,张三郎如何忽然想到此人?”</p>
“我今日说这个,倒不是说感慨什么忠臣孝子,大魏的忠臣孝子,有什么可计较的?”张行望着上方城门楼济阴二字的石刻,明显神色黯然。“我计较的是,我当日看宋昌死的那般干脆,宋义又那么真情实意的,我还真以为会跟他们战场相逢,到时候既断其父,亦了其子,岂不痛快?就好像宰了张含、杀了高江一般有始有终。但乱世之中,即便是这般深仇大恨,也不是你想挨到跟前送死就能送到的……”</p>
“就是说,哪怕不说整个黜龙帮,不说翦除暴魏,不说安定天下,也不说什么野心志向,只说你我,只说张李二人,也是落魄孤魂,河上相逢,至于此处……李公想过,这有多难得吗?”张行也侧过脸来,微微眯眼来问。</p>
“所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李公啊李公,你晓得我的意思吗?你经历过此类事吗?”</p>
“倒不是记性好。”张行感慨以对。“其实我也忘了,只不过前几日走访乡里的时候,遇到许多淮西流民,从那里梳理了不少信息,里面恰好有宋义的……李公还记得吧,他跟定陶令刘贲一起当场发了血誓,等送祖母回去,便要再来投军,杀了我们以报父仇。”</p>
身后随行者何止一些早就听到风声的头领,许多出来迎接的济阴城内地方官吏以及那些临时汇集的参谋、文书、郡吏、县吏都在这里,闻得言语,各自目瞪口呆,便是那些头领虽然早就晓得一些风头,可听到“废黜”二字,也不禁震动一时。</p>
趁此时机,阎庆在后方人群中,振奋莫名,牵着马闷头向前时忍不住回头与一侧的马围来言:“茌平酒生,你所言极是,三哥势成,帮内纠葛,上下左右,不拔刀到也罢,一旦拔刀,不过迎刃而解!”</p>
马围尚未得意,前方陈斌忍不住率先大笑,引得一直低头的张大宣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几人,暗暗撇了下嘴。</p>
似乎是在说——这还用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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