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江河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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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干脆起身，寻到黄骠马，只喊了伍惊风，然后直接从一处浅滩下了河去，而对面也很快有一骑独自出阵，往河下浅滩而来，却果然是司马正。</p>

话说，当日祖帝东征，一路狂飙，来到中原一带却遇到了重新整合妖族残余的东楚国以及那对龙凰，双方僵持不下，祖帝选择两翼并张，北取河北、北荒，南方也尝试自淮南进去，但始终无法攻下拥有两位至尊支持外加一对绝代双骄控制的东楚，最终双方都五痨七伤，各自心力交瘁，祖帝本人也带大军选择回到河北暂时修养，并与之对峙。</p>

与此同时，单通海则作为偏师，率领四个步营一个甲骑营，约六千余众，自西南面的单父县出发，顺着汴水进发。其随行将领包括梁嘉定、孟啖鬼、常负、黄俊汉。</p>

张行拿着只有几行字的信看了半日不动弹，上下不明所以，偏偏只有白有思在侧后眯眼看的清楚，也不好多说的。</p>

但即便是这个营，在经过多日的炎夏行军后，哪怕是在核心统治区境内行军，哪怕是尽量早晚出发避开烈日，却还是失去了基本的行军秩序，甫一停下，明明前面就是营寨，部队却瘫在了营寨旁的树林里，整个营头全部趴窝，完全丧失了行动力。</p>

“十六个营了。”李枢脱口而对。</p>

徐州跟黜龙帮各自维持和平，才是对谁都好的大局。</p>

“一百多里地呢。”张行干脆承认。“就眼下这个暑气，得走五天……更要命的是，后勤线也拉长了五天，菏水又因为天热浅了许多，万一往前走了，沛县坚城，司马正又忽然从中间渡河，把我们切断怎么办？”</p>

但很快，张行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p>

“原因再简单不过，我们黜龙帮是天下义军之领袖，是救民于水火的，跟暴魏不一样，所以不管你司马正来不来说，是不是自己挑起战端后来说，我们都会秋毫无犯，不劫掠，不屠城，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纪律，降兵一定要按照他们的作为进行抽杀。那反过来说，你们暴魏官军行事，也只是为自己积德，若能秋毫无犯，我们便只是十抽一，若是劫掠无度，我们便二三抽一，若是还杀降，我们便一抽一……哪里轮到你来这里颠三倒四，自居主人？徐州不是你的，也不是司马氏的，更不是暴魏曹氏的，乃是徐州人的徐州！”</p>

总之，大军浩浩荡荡，还是坚持在盛暑时节出了兵。</p>

“最要紧的解暑药物怎么说？”张行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嘴上则片刻不停，继续来问。</p>

“丰县已经取下，后路无忧，牛达、尚怀恩两位驻守此城，其余各部各回本营，准备明日继续开拔，前往沛县。”</p>

“部队不出本境，耗费粮食也会少很多。”房彦朗正色解释，很显然，他以为对方担心的是最要命的粮食消耗问题。</p>

须臾片刻，再度过河而来：“请张龙头出阵一会！他自过河来见！”</p>

而张首席当即摇头：“这条没什么条件可讲，反正我不答应。”</p>

何况，就算是说纸面实力，张行某种程度上也心知肚明，黜龙帮的部队还称不上什么天下精兵，尤其是此番为了参战方便，动员了大量没有经历过河北战事与整编的部队。而另一边，大魏虽然已经拉跨，可那些侵略性极强的东都骁士打起仗来，未必不能发挥作用。</p>

别看张行行军的时候不忘背着锅给周围人讲笑话的，甚至刚刚都不忘关心和调侃下属，但实际上他心里早就开始发慌了……这个发慌不是对敌人的畏惧，而是对天时的畏惧，以及对自己部队真实战斗力的疑虑。</p>

这也是掷刀岭又被称之为乱刀岭的缘故了，也正因为如此，彼处出入多需要专业的向导。</p>

瘟疫、水火、人心、装备，而且总有一个对手在前面，伱永远不知道相互之间哪个变量忽然过了临界值，就导致了全方位的崩盘。</p>

“是。”县令战战兢兢，俯首以对。“司马将军有令，若张龙头……张首席亲自到，守军提前撤走，地方官开城投降便可，无须考虑其他。”</p>

“情况确实太糟了，咱们对情况的估计还是不足。”张行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对方是在夸张或者说什么丧气话。</p>

“也只好如此了。”李枢答应的很干脆。</p>

过了好一阵子，披挂整齐的司马二龙方才缓缓开口：“张三郎，我从未觉得自己能在谋略上胜过你，只不过职责所在，凡事尽力而为罢了……况且，此番来见你，是真的有要紧话来说。”</p>

掷刀岭，也叫乱刀岭，据说是红山、汉水、白帝城之外又一处明显的修行高手改变地理的明证，也是某些人认为祖帝最终成龙而走的一个重要证据。</p>

贾越登时无言。</p>

不过，因为方与县与沛县之间距离较长，再加上天气炎热，部队不免行进缓慢、保守。</p>

“这个真不好说……”李枢反应过来，却也有些懵，很显然，部队的减员情况非常混乱。</p>

“现在到前线的有多少兵了？”张行沉默了片刻，还是心里做了决断，便来询问。“不光是这里，西面汴水边上的单县那边也算上。”</p>

走了几百步，迎面便有一大群人迎上。</p>

“只有一个。”徐世英轻挑眉毛答道。“单大郎的营头决议前便过河了，单父县更是他老家，早早去了。”</p>

三人就在水位只到战马大腿的河中驻马，司马正看了看张行，又看了看伍惊风，一时无言。</p>

“但要为此不进军吗？明明想我们要去进攻徐州！”周行范认真来劝。</p>

须臾片刻，一位很明显的凝丹高手轻轻纵越过了枯水期的菏水，然后大声传讯：“我家大将军司马正请与故人阵前一会！”</p>

“故人太多了，他要见哪个？”已经开始亲自协助挖营垒的张行坐在土坑上，略显不耐的放出真气应答。</p>

那凝丹官军将领明显一愣，立即折回东岸。</p>

实际上，只要往周围看一看贾越的这个营头，便晓得张行和李枢都没在胡扯。</p>

战争这个东西，不可控变量太多了。</p>

“河中一起来见吧！”张行立即喊回。“我带一个人便是。”</p>

旁边的大洪却来笑：“贾营头不晓得，他在北地干的营生便是去掷刀岭里给人带路的，自诩野外通行第一！”</p>

司马正面色再变，然后方才缓缓继续说道：“我为徐州方镇，他既求援，总不能坐视不理。”</p>

“酸梅干收上来要多久？”翟谦则瓮声瓮气来追问。</p>

实际上，六月十五，单通海在萧县攻城不利，而黜龙帮的斥候也带来消息，徐州大营各部兵马正在往徐州这里汇集而来。</p>

司马正恍然若失。</p>

张三郎打开来看，居然是说，内侍军奉命出砀县，为单通海侧翼汇集，结果部队刚到丰县城下，丰县便开城投降，守军同样是早一日撤走了。</p>

白有思不置可否。</p>

话至此处，张行便要勒马归西岸。</p>

“我猜猜，是司马正的军令？要你们主动放弃？”张行看着身前的县令，认真来问。“事后不追究责任？”</p>

但并不能使大家稍微放松，因为此地到底是黜龙帮的核心统治区，行军补给什么的都有依托，而谁也不知道一旦进入敌境，遭遇战斗后会出现什么问题。尤其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斥候往来都变得格外辛苦，根本无法深入渗透，只能依靠几位凝丹高手重点侦察，这就使得前方敌军情形也变的模糊起来。</p>

黜龙军补给线果然被拉长。</p>

张行沉默了片刻。</p>

就这样，张行当日在金乡宿营，往后两日，也基本上在想方设法的协助士卒抵御酷暑、控制卫生，轮流下河洗澡，坚持烧淡盐开水，允许执勤部队改用皮甲，给骑兵部队更多的闲暇功夫照顾马匹。</p>

至于说黜龙帮其余人等，也各有安排，陈斌、阎庆被留在了更后方的济阴城坐镇，谢鸣鹤则随杜破阵一起南下涣口，崔肃臣、窦立德被要求折返回河北将陵，魏玄定、徐师仁更是去了鲁郡组织另一支真正战略意义上的偏师。</p>

但是，张行也只是沉默了片刻而已，都不用等伍惊风说什么的，便主动来告：“我可以撤退，但要归还临沂，送回李文柏首级。”</p>

“他要是不动呢？”徐世英表情淡漠，重新又问了一遍。</p>

“首先，这一战不是我挑起来的，而是你逼迫琅琊名族过甚，引发了郡中上下的不满，连你们自己黜龙帮的留后……”</p>

伍惊风来之前存了几句话，此时也都吞了下去，只闷声不吭，便要随之打马折回。</p>

“那好，这件事情不说，还有一条，我希望与你做个君子约定。”司马正再度开口。“双方军队都应该恪守军纪，秋毫无犯，尽量不劫掠，更不做屠城杀降之事……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来讲？”</p>

“我是说兵马数量。”张行强调了一遍。</p>

众人怔了一会，伍惊风抱着怀嗤笑了一声：“谁能想到腌梅干会是军需，而且是最要紧的军需？”</p>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贾闰士忽然入内，送上一封几乎被汗水浸透的军报。</p>

司马正一时没有吭声，而伍惊风张了张嘴，愣是没敢插话。</p>

众人听到这里，也多反应了过来，所以并无人反对，但所有人也几乎都齐齐抬头看了眼头顶太阳。</p>

“单县那里不清楚，但从粮食消耗来看，这边十三个营里应该有一万六七的战兵。”还是寻常头领徐世英给出了答案。</p>

说实话，这比张行想象中来的要快一些。</p>

“天太热，战马宝贵，都舍不得，走得更慢。”此时基本上只有徐世英接话了。“不过我估计今晚上周行范的甲骑营能到，其余几营也能在两日内抵达。”</p>

众人恍然。</p>

而六月十三这天，傍晚时分，当部队行进到距离沛县只有二十余里，正准备扎营的时候，一支约千把人的轻甲骑兵部队忽然出现在了菏水对岸。</p>

下方将领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周行范忍耐不住——他做梦都想打回徐州去，当然最好是打回江都去——出列拱手：“首席！三哥！三哥是担心方与县与前面沛县隔得太远吗？”</p>

事情僵住了，三人在菏水中立了片刻，伍惊风几乎以为事情要结束了。</p>

“那这样好了。”张行沉默了片刻，做了决断。“两日……最多两日，甭管多少营头，单县和这里只要凑够两万步兵、三千骑兵，就立即出发……然后李公留在这里，继续扩建这边的大营，既是接应，也是中转，后续部队收拢起来，物资汇集起来，就往前面送。”</p>

“还是要再等个四五日才能见到效果……”邴元正认真回复。</p>

来不及寒暄，为首的李枢便远远感慨：“张首席，幸亏是从这里进军，大部分行军都是在我们腹地，真要是走长途山路，莫说被埋伏，只是被突袭，或者被人以逸待劳，怕是也真要来个全军覆没……”</p>

白沛熊欲言又止。</p>

“这不是好事吗？”白有思认真来问。“可你为什么还是有点忧虑？”</p>

不过，随着酸梅干运送到了前线，黜龙帮自家兵马也开始陆续补员。</p>

双方重兵渐渐猬集于汴水、菏水这个三角区内。</p>

双方主帅最讨厌的军事对峙，似乎因为重兵和实在是不适宜决战的炎热而不可避免的发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