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预言星变——观天象谏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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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仲夏夜，星河璀璨。赵云披衣独立庭院，忽见西北天穹，一颗赤红大星光芒暴涨，其芒如血，直刺紫微！

“荧惑守心？！”他手中蒲扇“啪嗒”落地，脸色瞬间煞白。

翌日朝堂，赵云出班急谏：“丞相！天象示警，荧惑犯帝座，主大灾兵凶！北伐……当暂缓！”

魏延嗤笑：“子龙老矣，竟信此巫祝之言？岂不闻‘人定胜天’？”

话音未落，驿骑浑身浴血冲入大殿：“八百里加急！陇西……地龙翻身了！”

建兴九年，仲夏。汉中丞相行辕的后园，白日里的暑气终于被沉沉的夜色驱散了几分。白日喧嚣的蝉鸣也歇了，只余下草丛间不知名小虫的低吟浅唱，更衬得这夏夜幽深静谧。夜风拂过园中几丛修竹，竹叶沙沙作响，送来一丝难得的清凉。苍穹之上，无月，唯有漫天星斗，如同被一只巨手随意洒落的碎钻，密密麻麻，璀璨得令人心醉。银河横亘天际，乳白色的光带流淌着亘古的苍茫。

赵云屏退了侍从，独自一人披着一件半旧的葛布外衫，立于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他并未如往常般习武练枪，只是微微仰着头，深邃的目光穿透沉沉的夜幕，投向那浩瀚无垠的星海。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鬓角早已染上霜雪，额头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记载着无数的烽烟与沧桑。此刻，他褪去了白日的杀伐决断，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北伐的号角已然吹响，粮秣军械正在紧锣密鼓地调运，将士们枕戈待旦，只待丞相一声令下，便要再次兵出祁山，剑指关中。然而，不知为何，赵云心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让他无法安寝。是年岁渐长的力不从心？还是对连年征伐、国力耗损的深深忧虑？或许兼而有之。他需要这片亘古的星空，来平息内心的波澜，寻找一丝冥冥中的指引。

夜风微凉，拂过他灰白的鬓发。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仿佛要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星辰。口中低声念诵着古老的星宿分野：“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青龙七宿……”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圭表，缓缓扫过东方的苍龙星域，掠过象征帝王居所的紫微垣，最终，习惯性地定格在西北方的天际——那里，是象征兵戈杀伐的参宿、毕宿所在，也是蜀军北伐的兵锋所指。

倏忽间！

赵云的目光猛地一凝！如同猎鹰锁定了猎物！瞳孔骤然收缩！

西北天穹深处，参宿之畔，那颗平日里并不起眼、色泽偏暗红的星辰——荧惑（火星），此刻正发生着令人心悸的剧变！

只见那荧惑星的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疯狂催动，竟在肉眼可见地急剧暴涨！原本暗红的色泽，迅速变得炽烈、刺眼，如同在冰冷的夜空中点燃了一滴滚烫的、粘稠的鲜血！其光焰吞吐不定，妖异而狰狞！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暴涨的血色光芒，其延伸的轨迹，竟如同一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猩红长矛，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直直地刺向星穹中央，那片最为尊贵、象征人间帝王的区域——紫微垣帝座！荧惑那妖异的血芒，与紫微帝座原本温润平和的星辉，在深邃的夜空中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峙！仿佛一头凶戾的恶兽，正贪婪地觊觎着至高的王权！

“荧惑……守心？！”赵云口中下意识地吐出这如同带着冰碴的四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太熟悉这天象了！《天官书》、《石氏星经》……无数古籍中记载的、预示着兵灾大祸、帝王危殆、山河动荡的至凶之兆！

“啪嗒！”

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赵云手中那把用来驱赶蚊虫的蒲草扇，失手掉落在地。

他浑然未觉。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去了魂魄，僵立在原地，只有那双死死盯着西北天穹的眼睛，映照着那片妖异的血光，瞳孔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脸色在星辉下，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煞白如纸，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夜风似乎也变得格外阴冷，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荧惑的血芒似乎稳定在了最盛的顶点，与紫微帝座形成了最清晰、最凶险的对峙之局。赵云才猛地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那气息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蒲扇，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不祥的天穹，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回屋内，背影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孤寂而沉重。这一夜，行辕后园的灯，亮至天明。

翌日，汉中丞相府议事大殿。气氛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北伐前特有的紧张与亢奋。巨大的舆图悬挂在正壁，山川河流，关隘城池，被朱笔勾勒出进军的路线。诸葛亮端坐主位，羽扇轻摇，神色沉静，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克复中原的炽热火焰。魏延、吴懿、姜维、王平、张苞等一众文武重臣分列两旁，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

“丞相！”魏延第一个出列，声音洪亮，带着迫不及待的战意，“粮草齐备，军械精良，三军将士求战心切！末将愿为先锋，直捣长安！此乃天赐良机，万不可……”

他的话被一个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打断。

“丞相！”赵云一步踏出班列，站到了大殿中央。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甲胄，但脸色明显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眼窝深陷，却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他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议论，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北伐大计，关乎国运，臣本不该妄言。然……”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诸葛亮和众将，最后定格在诸葛亮脸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

“昨夜，臣夜观天象，见西北天穹，荧惑大盛，其色如血，光芒暴涨，直犯紫微帝座！此乃‘荧惑守心’之至凶天象！”

“荧惑守心”四个字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进一瓢冷水！

大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荧惑守心？”

“嘶……此乃大凶之兆啊！”

“兵灾？还是……”

文官队列中，几个通晓星象的参军和主簿脸色骤变，交头接耳，难掩惊惶。连诸葛亮手中的羽扇，也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