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谏公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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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春·幽州易京

易京的春风裹挟着残冬未化的冰碴子，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刮得了望塔的铜铃发出哭丧般的哀鸣。暮色沉沉，赵云紧紧攥着浸透汗渍的谏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穿过九曲回廊，腕间的青玉环在昏暗的暮色里散发出幽蓝光芒，将廊柱照出鳞片状的光斑，恍若游龙的逆鳞。远处膳房飘来炙烤骆驼的焦香，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霉味——二十名庖丁正将发霉的《六韬》竹简塞进驼峰，这诡异的搭配，正是公孙瓒新创的\"文武全宴\"，荒诞又透着不祥。

\"赵将军留步！\"一道尖细的声音突兀响起。中常侍刘纬扭着腰肢，捏着兰花指拦住去路，腰间的玉带扣是倒悬的貔貅造型，透着股邪魅之气，\"主公正在品鉴西域'醉生梦死酒'...\"话未说完，偏殿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陶瓮炸裂。童渊的橘猫叼着半条金黄的烤鱼窜出，鱼骨不偏不倚，正巧插在\"忠义堂\"匾额的\"忠\"字上，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麒麟殿内，青铜兽首吞吐着袅袅青烟，如怨如诉，将十二盏鹤形灯熏得\"泪眼婆娑\"，光影摇曳间，更添几分阴森。公孙瓒高踞虎皮榻，金丝甲随意敞开，露出编成小辫的胸毛，随着《公无渡河》苍凉的乐声有节奏地摇晃。舞姬们踩着满地啃剩的羊骨翩然旋转，裙裾翻飞间，大腿上绑着的淬毒匕首寒光一闪，令人不寒而栗。

\"子龙来得正好！\"公孙瓒醉眼朦胧，甩来一只镶满宝石的酒樽。琼浆飞溅在青玉地砖上，竟腐蚀出一个\"袁\"字凹痕，滋滋作响。\"尝尝袁本初送来的断头酒！\"他放声大笑，声如破锣。赵云眼神一凛，银枪如闪电般挑起酒樽，樽底暗藏的牛毛针\"叮\"地一声，钉入梁柱，惊得梁上正在交尾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青玉环开始突突震颤，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映出烤全驼腹中密密麻麻的铁蒺藜阵。赵云当机立断，旋身踢翻食案。炙肉滚落的瞬间，爆出阵阵毒烟，在空中凝成许昌宫阙的幻影，若隐若现。公孙瓒却抚掌大笑，浑然不觉危险：\"好个烟火戏！再演个'白马义从破冀州'！\"癫狂的笑声在殿内回荡，说不出的讽刺。

三更梆子敲响，万籁俱寂。赵云悄悄潜入藏书阁，在暗格里取出谏匣。谏匣上的铜锁刻着九宫八卦，锁孔需用《孙子兵法》的篇目顺序才能开启。当\"九变篇\"竹简插入第三格时，暗藏的机关突然启动，二十支袖箭破空而出，在《幽州赋》上钉出\"鸟尽弓藏\"四个触目惊心的血书，暗红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不祥的命运。

橘猫轻盈地跃上书架，尾巴一扫，一个尘封已久的漆盒掉落下来。赵云打开漆盒，里面是一卷羊皮卷，上面赫然是童渊的笔迹：\"瓒性烈如淬毒刃\"。卷轴中空处，藏着一枚青铜虎符，符身上\"常山\"二字与赵云的青玉环严丝合扣，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窗外突然刮起阴风，将《战国策》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宛如漫天纷飞的纸钱。

踏入中军帐时，公孙瓒正用镶金嵌玉的宝刀削梨。梨皮螺旋而下，在《劝进表》上盘成\"代汉者\"字样，透着一股僭越的野心。赵云双手递上谏书，帛卷一接触酒气，竟显出血色批注：\"瓒非明主\"。公孙瓒顿时暴跳如雷，挥刀劈来。刀风凌厉，劈开屏风，露出后面偷听的刘纬。他怀中的《孟子》掉出夹页，竟是袁绍手书的招降密信，阴谋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