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42章 云梦泽的军功爵核查,一统天下的帝王,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御书屋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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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弩箭狠狠扎进那“画师”的小腿!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扑倒在地,背上的木箱摔开,滚落出几枚刻刀、一小罐调制好的赭石印泥、几块打磨光滑的薄木片——正是伪造指纹画押的工具!一名黑冰台探子如影随形扑至,冰冷的青铜剑刃已横在他咽喉之上。
几乎在孤棚生变的同时,第三戍卒营的方向,猛地燃起冲天火光!伴随着戍卒们惊恐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起火了!粮仓!兵器库!”
“有人放火!”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混乱的嘶喊和兵刃撞击声撕破了夜的寂静。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升腾,如同狰狞的鬼爪伸向墨黑的夜空。显然,营地里还有对方的同伙,企图趁乱毁灭罪证或制造更大的混乱!
蒙毅眼神冰冷如铁,迅速下令:“留一队人,押解此三贼!其余人,随我入营!灭火!镇压骚乱!敢有趁乱抢夺兵器、煽动逃亡者,立斩!”他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黑冰台锐士齐声应诺,如同黑色的铁流,一部分人迅速将地上三个面如死灰的俘虏捆缚结实,另一部分则紧随着蒙毅,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那片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的混乱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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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咸阳宫章台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脊梁上。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并非真实的血液,而是数百卷被摊开在冰冷金砖地上的竹简所散发出的无形气息。这些竹简堆叠如山,每一卷上都密密麻麻记载着姓名、首级数目、对应的爵位擢升,以及那枚至关重要的、象征本人确认的指纹画押(用赭石印泥按下的指印)。它们来自云梦泽,来自那个吞噬了无数冤魂的泥沼。
嬴政高踞于丹陛之上,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在殿内通明的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他像一尊沉默的青铜神像,俯视着下方。廷尉李斯跪在堆积如山的竹简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正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审阅、比对着一份份“验”、“传”文书。他身旁跪着几名精通刑律文书的佐吏,个个面无人色,手指颤抖地在另一堆木牍上飞快地抄录、核算着。竹简翻动的“哗啦”声、木牍刻刀的“沙沙”声,以及佐吏们压抑急促的呼吸声,是这死寂大殿中唯一的声响。
阶下,跪着三个人:秦军尉吏王悍,面如金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那身象征低级军官身份的皮甲早已被冷汗浸透;楚地豪族田氏派来的管事田仲,锦缎深衣沾满泥污,肥胖的脸上肌肉因恐惧而不停抽搐;伪造指纹的匠人“鬼手”徐三,小腿上的箭伤草草包扎,脓血渗出,散发着腐臭,他佝偻着瘦小的身躯,眼神涣散,如同离水的鱼。
蒙毅肃立在丹陛一侧,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官袍纤尘不染。他声音平稳清晰,将黑冰台在云梦泽所见所闻,如同冰冷的铁线,一丝一缕地编织出来:老卒的恐惧与暗示,孤棚中的密语交易,伪造指纹的工具,混乱中的纵火与骚乱,以及从田仲随从身上搜出的、记录着交易明细和贿赂秦军吏员的秘密账册……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向阶下三人,也刺向这殿中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陛下!”李斯终于审阅完最后一份关键卷宗,双手捧起一卷明显被水渍和污迹浸染过的原始“验”、“传”文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经核验比对,罪人王悍,伙同田氏、徐三,于云梦泽伪造军功,以无辜黔首首级一百一十七级,假冒敌首,骗取‘公士’爵位者三十九人,‘上造’爵位者五人!其罪证确凿,铁案如山!更有甚者,”他深吸一口气,指向那份原始文书,“被他们害死的原屯长刘季,其‘斩首三级’之功,亦属伪造!指纹画押,乃徐三仿冒!刘季…恐是因察觉其奸,而被灭口!”
“一百一十七级…”嬴政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云梦泽万年寒冰的阴风,刮过整个大殿。他缓缓站起身,走下丹陛。沉重的玄舄(帝王礼鞋)踏在金砖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他在那堆如山罪证前停下,俯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拎起一卷记录着某个“新晋公士”名字和“斩首三级”的竹简。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青铜剑,缓缓扫过阶下抖成一团的三人。王悍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竟失禁了,一股恶臭弥漫开来。田仲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徐三则把头深深埋进臂弯,发出绝望的呜咽。
“一百一十七条性命。”嬴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撕裂苍穹的暴怒,“一百一十七条我大秦子民的性命!就为了你们腰间的几块玉(爵位象征),囊中的几斗米?”他猛地将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在王悍面前!竹片碎裂飞溅,如同迸射的骨渣!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是田家逼我的!是他们用金子…”王悍涕泪交流,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瞬间血肉模糊。
“饶命?”嬴政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商君立法,军功爵乃国之柱石。柱石若朽,大厦倾覆!尔等蛀虫,蚀我柱石,坏我国本,其罪…”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的铁块,砸落在大殿之上,“百死莫赎!”
他霍然转身,玄色的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廷尉李斯!”
“臣在!”李斯深深拜伏。
“按《秦律》,伪造军功、冒领爵位、残杀同袍、勾结外敌、祸乱地方,数罪并罚,该当何刑?”嬴政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终审威严。
李斯抬起头,声音斩钉截铁,毫无波澜:“依律,主犯、从犯,皆腰斩!家产尽没入官!亲族连坐,男为城旦舂(筑城\/舂米苦役),女为隶妾!涉事之三十九名冒爵者,夺爵,黥面(脸上刺字),罚为鬼薪(砍柴供宗庙)、白粲(择米供祭祀)!其所在屯尉、县尉,失察渎职,皆夺爵,耐为司寇(伺察寇盗,轻刑徒)!南郡郡守腾,虽行举发之功,亦有过失,罚俸三年,杖责四十!”
“准!”嬴政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冷酷得如同金铁交鸣,“即日行刑!就在咸阳东市!朕,要看着!”他目光如电,扫过殿中每一个噤若寒蝉的臣子,“让天下人都看着!看看蛀蚀我大秦根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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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东市。
往日喧嚣的市井之地,此刻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正午的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蒸腾起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血液的甜腥气。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三百余名罪囚被剥去上衣,反缚双手,强按在冰冷的、泛着暗红污渍的行刑台上。他们的眼神空洞,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或瘫软。王悍、田仲、徐三被押在最前列。
台下,是黑压压一片沉默的咸阳百姓。无人喧哗,无人议论,只有无数双惊恐、茫然、或带着一丝隐秘快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有苍蝇在令人烦躁地嗡嗡飞舞。
监刑官一声令下,如同地狱的号角。行刑的刽子手,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面无表情地举起巨大的、刃口闪着寒光的青铜钺(用于腰斩的重型斧钺)。
“嚓——!”
沉闷而恐怖的断裂声,伴随着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惨嚎,骤然响起!第一排的躯体在巨力下被残忍地一分为二!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溅而出,染红了高台,顺着木板的缝隙汩汩流下,在干燥的黄土地上蜿蜒成一条条刺目的、粘稠的猩红小溪。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天而起,迅速弥漫开来,盖过了尘土的气息。
惨叫声此起彼伏,绝望的哀嚎、无意识的抽搐、内脏滑落的声音…交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恐怖乐章。高台很快被彻底染红,血水汇聚,滴滴答答地落下。烈日下,那刺目的红与刺鼻的铁锈味,形成一幅令人终生梦魇的图景。
市口对面一座戒备森严的望楼上,嬴政凭栏而立。玄色的帝王常服在热风中纹丝不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快意,也没有丝毫的不忍。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漠然。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清晰地映照着下方那血色的炼狱——断肢、内脏、喷涌的血泉、抽搐的半截躯体…人间最极致的惨状,清晰地倒映在他瞳孔深处,却未能激起一丝涟漪。他像一块亘古不化的玄冰,冷冷地注视着这由他亲手降下的、以铁血浇铸的“秩序”。
他身后,侍立的李斯、蒙毅等重臣,脸色皆是一片煞白。李斯手指微微颤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蒙毅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眼神锐利依旧,却也不自觉地避开了那过于惨烈的景象。唯有嬴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寸寸地扫过那片血海,仿佛要将每一滴血的代价,都深深镌刻进帝国的基石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声绝望的呜咽在血泊中彻底沉寂,当刽子手们拖着沾满血污和碎肉的青铜钺退下,只剩下高台上那堆积如山、还在微微抽搐的残破躯体,以及台下死一般寂静、面无人色的民众时,嬴政终于缓缓转过身。
“取简牍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目睹的并非一场大屠杀,而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仪式。
内侍立刻奉上打磨光滑的空白木牍和锋利的刻刀。
嬴政执刀在手,刀尖悬于木牍之上,微微一顿。章台殿的血腥气,云梦泽的腐泥味,东市刑场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风…仿佛都凝聚在了这冰冷的刀尖。他手腕沉稳落下,刀锋在坚韧的木牍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沙沙”声,刻下一个个如同他此刻意志般刚硬峻峭的小篆:
>**《效律》**
>**自今伊始,军功授爵之验、传,州、县、尉、屯,凡涉核验、记录、传递之吏员,必亲核首级、兵器、俘获,比对名录、年貌,详录无遗。所录之数,无论首级、俘获、田亩、赋税、仓廪、甲兵、牛马…但有毫厘之差,主吏、佐吏皆与冒功、贪墨同罪!**
>**凡验、传文书,必由主事吏员亲笔签署,画押指纹。指纹模糊、可疑,或与存档不符者,视同伪造,主吏腰斩,佐吏黥为城旦!**
>**此律,为天下法式!吏民共守,万世不移!**
最后一刀刻下,他放下刻刀,指尖拂过木牍上新鲜的刻痕。那冰冷的触感,与咸阳东市刑台上尚未冷却的血的温度,隔着时空,在他指尖交汇。他抬眼,望向章台宫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直抵帝国最幽深的根基。
“数字,”他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望楼中响起,如同宣告,又如同诅咒,“便是秦法的筋骨。”每一个字都像用血淬炼过,沉甸甸地砸在李斯、蒙毅的心头,也必将砸进这片刚刚被血洗过的、广袤而颤抖的帝国疆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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