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寒玉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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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玉烬·胭脂牢

“砰。”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如同巨兽合上獠牙。最后一丝喧嚣与浑浊被彻底隔绝。凝香阁内死寂如坟。只有银霜炭在熏笼里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跳动。

沉舟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缓缓向下滑落。沉重的赤金点翠头面拉扯着发根，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钝痛。她伸出沾满血污胭脂的左手，摸索着，“咔哒”一声，将沉重的门栓死死闩上。动作迟缓，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疲惫。

她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玄眸扫过这间被金玉凤精心布置的“囚笼”。

暖阁依旧。熏笼炭火跳跃着虚假的暖光。鹅梨帐中香混合着新漆木器的微涩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拔步床上铺着厚厚锦褥，绣着鸳鸯戏水的俗艳图案在烛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梳妆台上，那面被打翻的铜镜歪斜着，映出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倒影——大红宫装如同凝固的鲜血，赤金头面如同沉重的枷锁，苍白的脸颊上，胭脂与血污混合的痕迹如同妖异的图腾，蜿蜒而下。

美？

囚徒。

她拖着那身冰冷沉重的大红宫装，如同拖着浸透血水的裹尸布，一步一步走向拔步床。赤金的步摇随着步伐晃动，冰冷的宝石敲击着脸颊，如同丧钟的余音。每一步落下，脚踝和小腿上凝结的暗红冰碴伤口被牵扯，传来阵阵迟滞的、如同锈刀刮骨的钝痛。左肋下那片深蓝冰晶封印深处，被强行唤醒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残存的意志。

走到床边。她没有坐下。而是缓缓抬起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的右手。

五指！因巨大的痛苦和恨火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缝深处！那几点幽蓝的冰晶碎屑和暗红的粉末！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毒虫！猛！地！向！内！一！缩！ 一股毁灭性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剧毒气息的恐怖能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她！紧！握！的！拳！心！疯！狂！酝！酿！

也就在这能量即将失控的瞬间！

胸前！那片裂纹密布的深蓝冰晶烙印！中心那点幽邃的冰蓝光芒！猛！地！再！次！亮！起！

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寒核心的极致冰寒！如同无形的冰山！狠！狠！向！内！一！压！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奇异嗡鸣！猝然在识海深处炸开！

那股即将喷发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猛！地！凝！滞！ 随即！疯！狂！地！向！内！坍！缩！冻！结！

巨大的反噬之力让沉舟的身体猛地一晃！喉咙深处涌上更加浓烈的腥甜！被她强行压下！嘴角却再次溢出一缕暗红的血线！混合着唇上残留的胭脂！如同妖异的血泪！缓缓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冻结成冰！

她沾满血污胭脂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尖颤抖着，狠！狠！抠！向！自己颈侧那沉重冰冷的赤金璎珞项圈！动作粗暴！如同要撕开一层皮！

“咔嚓！”一声轻响！项圈边缘锋利的金丝瞬间割破了她苍白的指尖！粘稠的暗红血珠瞬间涌出！但她不管不顾！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钩！死！死！抠！住！项！圈！的！搭！扣！ 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

坚韧的金丝与皮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项圈被硬生生扯开！带飞了几缕被金丝勾断的乌黑发丝！项圈脱落的瞬间！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蜿蜒至锁骨的巨大旧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肉翻卷的边缘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微微搏动的颈动脉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随手将沾着血丝的沉重项圈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响！

紧接着！是发髻上沉重的赤金点翠凤钗！步摇！珠花！一件件！被她用沾血的左手！粗暴地！如同丢弃垃圾般！狠狠扯下！扔在地上！沉重的金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每一次拉扯都带下大把乌黑的发丝！头皮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她浑然不觉！

最后！她抓住那件如同凝固鲜血般的大红织金宫装领口！五指猛地发力！“嗤啦——！！！”一声裂帛脆响！坚韧的云锦如同脆弱的薄纸！被硬生生撕裂！从肩头直扯到腰际！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仅剩一件薄纱寝衣的上身！左肋下那片深蓝冰晶封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烛火之下！裂纹如同蛛网般密布其上！幽蓝的寒芒在昏暗光线下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她如同剥去了一层沾满污秽的皮。将那身代表着“花魁”身份的、沉重冰冷的枷锁！连同金玉凤强加于她的、浓烈的胭脂与血腥！狠！狠！撕！裂！抛！弃！

身上只剩下那件单薄的、绣着俗艳鸳鸯的寝衣。冰冷滑腻的触感紧贴着肌肤。如同毒蛇的缠绕。

她缓缓坐到冰冷的床沿。后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暖帐的、凝固了鲜血的冰矛。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冰冷的、毫无血色的下颌弧线。空洞的玄眸望向窗外。

窗外。夜色已深。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着怡红院飞檐翘角上那些俗艳的琉璃瓦。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前楼的喧嚣声浪如同隔着厚重的冰层，模糊而遥远，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鼓噪。

花魁？

囚笼？

她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指甲崩裂的右手。五指依旧紧握成拳。指缝深处，那几点幽蓝的冰晶碎屑和暗红的粉末，如同被冰封的毒虫，无声蛰伏。

无处可去。

无路可走。

这具残破的躯壳，需要一个暂时栖身的……壳。

怡红院？这用胭脂与锦绣编织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