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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拙看向黑夜：“她自有她要做的事。”</p>
……</p>
……</p>
巳时，天光大亮，太平医馆的小院里已是厚厚的积雪。</p>
安西街上的积雪被商户扫去，唯有医馆门前的积雪还没人清扫。</p>
姚老头站在正堂的柜台后面给病人号脉、抓药，待到没有病患了，他便时不时探头看向后院，看看陈迹有没有起床。</p>
乌云在他手边揣着爪子喵了一声：“师父，陈迹是不是生病了，他以前不会睡懒觉的。”</p>
姚老头嗤笑一声：“生什么病，山君门径受了外伤都能快速愈合，怎么会随意生病？”</p>
“哦……那他怎么还不起床。”</p>
姚老头站在柜台后面，将双手拢在袖子中。</p>
他望向门前的积雪，随口回答道：“可能是没什么好期待的事情了吧。”</p>
因为不会再有人一大早翻过墙头，所以冬日里的火锅，傍晚的酒，都不是很重要了。</p>
此时，学徒寝房里，陈迹睁着眼睛看向房梁，他看着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上下晃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迹起身拿了院子中的竹扫把往外走去。</p>
见到姚老头与乌云，笑着打了招呼：“早啊。”</p>
姚老头瞥他一眼：“你还知道起来？怎么，打算等我把雪扫干净？”</p>
陈迹乐呵呵一笑：“师父别生气，我这就去扫雪。”</p>
说话间，安西街远方响起清脆的铜铃声。</p>
下一刻，三十二位僧人身穿灰色僧袍，在冬日寒冷的季节里光着半边膀子，稳稳当当的抬着硕大无朋的须弥座与一尊自在观音。</p>
须弥座旁，僧人左手持铜铃，右手持香火。偶尔左右手相击，香火与铜铃碰撞出绚烂的火星与清脆的声响。</p>
所过之处，百姓匍匐在地。</p>
一位庄姓富户家中老父亲八十大寿，特意捐了香火请佛菩萨巡游，看顾人间。</p>
陈迹站在门槛内双手合十，闭目轻声许愿。</p>
姚老头看着他背影乐了：“晚上要去杀人，所以提前超度一下？你先前不还与佛门辩经吗，何时也成佛门须弥座下的善男信女了。”</p>
陈迹睁开眼睛，笑着回头：“师父，这世间既然有四十九重天，多做一手准备总没错，万一菩萨今日真的保佑我了呢？”</p>
姚老头垂着眼皮：“这人间都乱成什么样了，他们要真有慈悲心怀，就该睁开眼看看。”</p>
陈迹好奇问道：“师父，既然徐术、胡钧焰能从四十九重天下来，自然也有上去的办法，对吗？”</p>
姚老头抬头看他：“怎么，想上去看看？”</p>
陈迹拄着竹扫把笑道：“随便问问。”</p>
姚老头站在柜台后面思索片刻：“传闻四十九重天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你若有一天跨越神道境渡劫飞升，或许就能上去当神仙了。”</p>
陈迹眼睛微亮：“师父，这些年有人渡劫飞升成功吗？”</p>
“有。”</p>
“师父，您想当神仙吗？”</p>
姚老头不屑一顾：“若无十万岁，作甚天上仙？”</p>
陈迹想了想又说道：“师父，我没有出卖靖王。”</p>
姚老头嗯了一声。</p>
陈迹继续说道：“师父，如果为了做成我想要做的事，便必须不择手段，该怎么办？”</p>
姚老头慢悠悠道：“你看见后院的杏树没，人与树一样，越是想要见到更多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土壤。”</p>
陈迹一怔，他若有所思在门前慢吞吞扫雪，从中午扫到傍晚。</p>
待到最后一块雪扫干净，他转身进屋取来自己先前买的人参，在姚老头面前一口气转化成水晶珠子，由乌云一一吞下。</p>
姚老头默默看了半晌，又从正屋里取来十支人参放在柜台上。</p>
陈迹抬头，隔着柜台看过去：“师父，您这人参怎么卖？”</p>
姚老头将人参推到他面前：“这次不要钱了。”</p>
陈迹惊愕：“您这是……”</p>
姚老头面无表情道：“别走我前面。”</p>
陈迹咧嘴一笑，他将体内冰流全部转化为熔流，一百一十盏炉火熊熊燃烧，双眼里也仿佛亮起了星辰。</p>
乌云的身子忽然长了一圈，原本只有两个巴掌大，如今有了小臂那么长。</p>
它抖了抖身子，抖掉一身浮毛在空中化为灰尘，新长出来的毛发乌黑油亮。</p>
陈迹将乌云放在肩上往外走去，来到门前时，他回头看向姚老头，只见对方正在柜台后面静静地注视着自己</p>
姚老头慢条斯理说道：“一步一重天，百步上云端。去吧，往后就是先天高手了。”</p>
陈迹跪下给姚老头磕了三个头，起身大步流星而去。</p>
太平医馆重新安静下来，姚老头随意拨拉着算盘，却不知道要算些什么。</p>
沉默许久后，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铜钱撒在柜台上，看见卦象后，他又拢起铜钱重新撒了一遍。</p>
足足撒了十多遍，而后一声叹息。</p>
乌鸦不知从何处飞进屋来，轻盈落在他肩膀上，嘎了一声。</p>
姚老头没吭声，只是收拢起铜钱，背着双手慢悠悠出了医馆，哼着小曲走进夕阳里。</p>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多，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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