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回到家里，贞姐儿有些犹豫地跟着十一娘进了正屋。</p>

十一娘见她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让绿云和红绣铺床服侍徐令宜歇午觉，自己和贞姐儿去了东次间。</p>

“怎么了？”她笑着问贞姐儿。</p>

贞姐儿迟疑了片刻才道：“母亲，我想陪二伯母过年。”</p>

十一娘微怔。</p>

贞姐儿忙道：“二伯母一个人在西山……家里还有大哥、二哥、三弟和谆哥……我又是女孩子……”</p>

意思是说，家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二夫人一个人，她去了，却能做个伴。</p>

想法是好的。</p>

可她毕竟是徐府的大小姐。不在家里守岁，太夫人那里只怕第一个就行不通。</p>

望着细心体贴的贞姐儿，十一娘还是退了一步。</p>

“我跟你爹爹提一提。看他怎么说？”</p>

贞姐儿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太过匪夷所思，可一想到二伯母清冷的表情，孤单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听到十一娘愿意帮她说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多谢母亲！”</p>

十一娘看她笑容明媚如五月春光，一改往日的谨慎小心，担心自己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要是办不成，岂不让贞姐儿倍加失望。</p>

“你也别高兴早了。”她提前给贞姐儿泼冷水，“还不知道你爹爹答应不答应呢？”</p>

贞姐儿不以为意，笑容依旧灿烂：“不管答应不答应，母亲却愿意帮我去爹爹面前说项。”</p>

十一娘微微动容。</p>

她没有见到过比贞姐儿更知道感激的孩子。</p>

回到屋里，徐令宜正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书，抬睑打量了她一眼，道：“贞姐儿找你有事？”</p>

他主动相问，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p>

十一娘笑着将贞姐儿的意思说了：“……听三嫂的口气，明天就会派人给二嫂送过年的东西。如果贞姐儿能跟着过去，二嫂不知道有多高兴呢！”</p>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我等会和娘商量商量。”</p>

他愿意出面，事情就有了九份把握。</p>

十一娘松了口气，趁机问起二夫人的事来：“……怎么不收养或是过继一个孩子。这样，既可以挑了二房的香火，也可免了二嫂的寂寞。”</p>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半晌才道：“二嫂不愿意。也不好勉强。”说着，放了书躺下，“我歇会。”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径直翻身去睡了。</p>

十一娘很是意外，想到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也就不多打听，帮他掖了被子，到东稍间的暖阁睡了一会。</p>

起来的时候徐令宜已经不在了。</p>

“看见夫人还睡着，侯爷就去了半月泮。”绿云一面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答道。</p>

十一娘点头，见时间还早，吩咐她把绣花架子搬到内室临窗的大炕上：“……进度太慢了。”</p>

“已经绣了一个半字了。”绿云笑着和红绣去搬了绣花架子，“您实在是太忙了。”</p>

正说着，琥珀进来：“刘元瑞家的来了。”</p>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什么急事。</p>

十一娘忙让琥珀带了她进来。</p>

她这次穿了件丁香色的梭布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整齐，看上去很精神。</p>

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她笑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虽然隔得远，也想来给夫人请个安。又想着那几天夫人只怕忙着接待那些官宦夫人们，赶这当口来吵您不大好。众人就推了我出面，想请夫人赏几个‘福’字我们贴了，也好沾沾夫人的福气。”</p>

真是会说话。</p>

她的陪房只有万大显在府里当差，到时候能随着府里的管事们给徐令宜拜个年。其他的人住的远不说，就算急巴巴地赶过来拜年，夹杂在徐家和其他房头那些穿金戴银的妇仆中就显得很寒酸了。如果只有十一娘一家还好说，偏偏徐家几个房头住在一起，相比之下，肯定有那逢高踩低的说三道四，让十一娘为难，还不如不来。</p>

十一娘倒不怕别人笑她，她觉得天这样冷，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她行个礼，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听刘元瑞家的这么一说，就顺势让绿云服侍笔墨，让红绣裁了尺方的大红洒金金笺，在东稍间的暖阁一口气写了七、八张“福”字。</p>

刘元瑞家的不停地在一旁叫“好”，待她写完，看着绿云和红绣把洒金线笺拿到厅堂里去晒干，殷勤地上前虚扶了十一娘去西次间临炕的大炕。</p>

“……夫人这字写得龙飞凤舞的，那万义宗家的看着肯定又要长吁短叹了。”她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笑道，“您不知道。万义宗知道您有意把身边的配给他们家的小子，就天天往我那里跑，不是提了排骨就是提了猪腰子去我们家。把我笑得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