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昀见此一怔,江斯蘅也下意识地跟了两步,可接着“砰”地一声。</p>
那扇房门却当着他们几人的面儿被大力甩上。</p>
旋即没待众人反应过来。</p>
“啊啊啊啊啊啊!”</p>
“眼,我的眼!啊啊啊啊啊啊啊!!”</p>
那般惨烈的哀嚎,刺耳至极,仿佛已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人痛不欲生。</p>
那些凄惨哀嚎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屋外冬雪积了半尺厚,猩红的血迹流淌着晦暗的光泽,从门缝之中渗透而出,汇聚成一片暗红的血泊。</p>
可那血泊又逐渐冻结成冰。</p>
满天的寒意,落雪缤纷,</p>
又是几个时辰后,那扇房门之后已经没了多少动静,</p>
死气沉沉的,没任何声息,</p>
而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下来。</p>
…</p>
满室的漆黑笼罩,除去浓郁的血腥再也看不见其他,也嗅不见其他。</p>
言卿坐在一堆杂物上,双腿自然分开,双臂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她手上全是血,脸上也溅了一些血,</p>
长发被迸溅而来的鲜血所洇湿,就那么一绺一绺地黏在那张冷清而又绝美的面容上。</p>
她低着头,垂着眸,一室令人窒息的静谧,像死一样的安静,</p>
就连门外呼啸的风雪,都仿佛离她很远很远。</p>
她仿佛在拼尽全力地隐忍着什么,也好似努力地消化着什么,接受着什么,去面对着什么。</p>
也不知过了多久,</p>
房门外,传来一阵清浅而又迟疑的脚步声。</p>
那人又犹豫许久,沉默许久,才徐徐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p>
“……妻主?”</p>
“……您,还好吗?”</p>
门外人是江孤昀。</p>
言卿没什么回应,她其实一直很浑噩,很混乱,</p>
从赫连娘子的信香冲入她口鼻,铺天盖地的淹没她,像是撬动了一把锁,随之而来唤醒那些分明很陌生,却又很熟悉的记忆起,</p>
她就很浑噩。</p>
她其实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p>
一开始是出现在一家医院里,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那些医生护士都是什么人,后来听说她其实是一个孤儿。</p>
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全靠国家颁布的各项政策,全凭老院长心善,才能平安长大。</p>
九年义务教育,读书写字,她似乎天生就比别的人更聪明,那些在旁人看来繁重无比的课程她应付起来轻而易举。</p>
三好学生,杰出奖状,优秀表率,一路拿奖学金,甚至曾被国内最顶级的知名学府特招。</p>
可是她就在想,没有这个国,没那些福利政策,她一个孤儿,都不知会是什么模样,</p>
国家养大了她,那些好心人的捐款,捐书,捐物,使她有衣可穿,使她生病了能够去就医,人生一路走下来,受过这个国家,受过人民太多太多的恩惠。</p>
是那些人,那个国,养大了她。</p>
所以后来在人生的分叉口,面对诸多选项时,她最终选择了参军入伍,</p>
她喜欢那一身军装,喜欢那种为身后人出生入死拼尽全力的感觉,尤其每次从前线回来,每当执行完一场任务,</p>
枪林弹雨历历在目,可行走在街边闹市,所听所见不过是很寻常的市井喧嚣,可她却能从中找到一丝短暂的安宁。</p>
仿佛实现了什么,</p>
也仿佛,</p>
那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