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越升越高,渐渐半截身子也从后面露了出来,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油纸扎成的玉女,玉女的底部发出点点光亮,竟拖着一支蜡烛,宛如一只人形的孔明灯,飘飘摇摇地朝着院中飘落了下来。
没等这第一只扎纸人落地,更多的扎纸人开始从院子四面八方升起,都缓缓落向院中,有金童玉女,有甲士老翁,有妙龄少妇,甚至还有各种类似于孙悟空、猪八戒的神话人物。
转眼之间,飘入院中的扎纸人越来越多,我大概一数,得有个四五十只。
眼见众多扎纸人落得院子里到处都是,黄瘸子一声叹息,说道:“哎,真是老了,扎了一辈子纸人,没想到最后栽在它们的手里……寿生崽子,酒来!”
黄瘸子一伸手,我忙把酒坛双手捧了过去。
黄瘸子一把拎过酒坛,先猛灌了一口,言道:“这一口壮自己胆!下一口敬新朋友!丫头!露面吧!”
黄瘸子此话一出,正大门口的老式门楼外噌地窜起个娇小的人影来,稳稳立在了门楼飞檐之上。
借着月光我仔细一看,正是傍晚时在饭馆子里遇的那个前卫女孩儿。
不同的是,此时女孩儿身上已不是那身英气十足的前卫打扮,而是改换了一件黄色的道袍,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漆黑色的桃木剑。
见女孩儿现身,黄瘸子忙一拱手,故作镇定地勉强笑道:“小丫头,真是好身手,馆子里不知不觉间竟给我下了咒,害我施法强冲穴位才勉强破了你的法,你到底如何做的?”
“是筷子。”女孩儿冷冷笑道:“您是南北闻名的老前辈,在您酒里菜里下咒等于找死,我提前把咒符烧成灰,涂在了那根筷子的筷稍上,筷子弹过去时,趁机让符灰飞进你鼻子里……”
“真是高明!”黄瘸子不禁赞叹点头,又问:“看你打扮,该是南派符箓三山的门人,可看身手又似乎不是,敢问师从何处?”
黄瘸子言行彬彬有礼,那女孩儿却一声冷哼,轻蔑道:“我是南茅,你是北马,既不同宗也不同道,这事儿你问不着!”
“怎么,现在的后生晚辈都如此猖狂,不懂礼数的吗?”黄瘸子略显不悦。
女孩儿又一笑道:“礼数这东西多少我也懂点,不然一到长白山,也不会想着第一个去看望您这位老前辈。可您真不上道,三十年前镇守一方太平的北马传人,竟为点小钱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你还配让我尊重吗?”
“你胡扯什么?”
“胡不胡扯,事你都已经做了,何必再多说废话!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乌奔走凌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
女孩儿几句咒罢,手中黑剑一挑,剑尖所指之处,一只哪吒形扎纸人口中突然传出怪笑。
“八臂乾坤哪吒郎,扶到童子来指点……”
女孩儿口中又一声咒,那扎纸人底部烛火竟呼一声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热气托起纸人,直飞向黄瘸子而来。
黄瘸子忙念声咒,灌一口烧刀子噗地喷出,纸人瞬间自燃,怪叫着烧成灰烬。
然而此时就见那女孩儿双手结印口中默念,一共四十八只扎纸人已齐齐开始颤动,从四面八方聚向黄瘸子而来。
黄瘸子见势不好赶紧结印,粘稠的血丝却已制不住从口中溢出,看得出他此时还能站着就已是在强撑,却还不忘扫我一眼,艰难开口道:“寿生崽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