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元年四月初九,诸事皆宜。
明思挑的这个日子,是这一年里最好的几个日子之一。
大胡的婚俗同大汉也有许多相通之处。
头一夜,太后就遣了四个全福嬷嬷八个侍女到了纳兰府。除这十二人服侍的,另还请了两位命格清贵的宗亲命妇同这十二人一道,也于头日就歇在了纳兰府。
两位命妇中,一位正是诚亲王的大儿媳,忠勇王王妃。眼下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另一位却是西边小国夏沥和亲过来的一位郡王妃,现年三十来岁的和泰郡王妃。
论辈分,两位都是太后的同辈。纳兰府自不敢怠慢。好在两位王妃性子皆算开朗和气,头一日同老太君闲话家常也甚是融洽。
陪坐在一旁的四夫人看着,心里原本的几分不安,也安宁了些下来。
这一夜的纳兰府,只怕只有明思才是最没将事儿放在心上的那个。在窗边坐到亥时初,瞌睡来了就上床,几乎一阖眼就睡着了。
直到卯时初,帽儿急急地将她唤醒。
两位王妃同四位嬷嬷连着几个侍女都到了。
按惯例,和泰郡王妃先替明思绞脸。可丝线方一架起,和泰郡王妃才发现,明思的脸上不止看着光华如玉,还真是如玉——哪里看得到汗毛?
愣了愣,她仔细搜寻了一番,最后放下丝线,同忠勇王妃笑道,“嫂子,该你了!”
忠勇王妃坐在茶座上正用茶,闻言走了过来,看着和泰郡王妃眼里的笑意,再顺着她视线在明思脸上一落,顿时明白了。
也不由地惊异笑道,“可是先绞过了?”
帽儿抿了抿唇,笑着道。“我家小姐不绞脸的。”
明思说了,绞了之后,汗毛会越长越粗。原先明思也是有些浅浅的汗毛的,到了近十五岁时。脸上就再也寻不着汗毛了。
两位命妇惊奇对视了一眼,和泰郡王妃退开,一位全福嬷嬷端着金梳上来。
忠勇王妃站到明思身后,拿起金梳开始替明思梳头,一面轻轻的梳着,一面用一种奇异的腔调似唱似颂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忠勇王妃唱完十梳词后。在外间守候的侍女们就捧着托盘流水而入。托盘中是明思今日的新娘妆扮,从罟罟冠到纳石失的大红绣金线宝衣,到鞋袜内衣,各种配饰,一应配套齐全。
看着那宝衣同罟罟冠上那些璀璨夺目的各种宝石珍珠,明思唯一的感觉是,今天肯定轻松不了。少说,这一身也有十几斤重。
嬷嬷同侍女们如同流水线般熟练。不多时,衣裳就穿好了。
明思坐在妆台前,一位全福嬷嬷替明思梳头。她方用手挖出一大块头油。明思就噎住了,忙笑着拦住,“嬷嬷,用我的就好。”
帽儿忙拿出自制的香膏露,“嬷嬷,用这个就好。”
嬷嬷虽有些不解,但看两位王妃都未出声,也就接过了帽儿奉上的香膏露。
用了之后,发现这香膏露虽不如头油梳得那般结实,但胜在香味清淡。不像头油那般香味浓郁。而头发也不会凝结粘成一块,用了后,头发依旧乌发幽幽,根根清晰服帖,看着却甚是自然。
和泰郡王妃却还年轻,看着这香膏露却是惊奇。“这是何处来的?好似还没见过。”
明思朝帽儿示意,帽儿笑嘻嘻地走到一边取出两罐,“小姐不喜用头油,故而,原先咱们房里有位姐妹便弄了这香膏露,给小姐梳头用。这是她前些日子送来的,两位王妃不如拿去试试。若是喜欢,下回让她多做些,再给两位送去。”
和泰郡王妃也不客套,笑着吩咐一旁的侍女接过,“好,若是用着舒服,那日后可得有劳了。”
忠勇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也接过帽儿递到身前的香膏露,帽儿憨厚笑着,“两位贵人喜欢,她想必也是高兴。她就爱弄这些个,”又指了指桌上的各式小点吃食,“这些也是她弄的呢。”
两位王妃心中有些惊奇,忠勇王妃笑了笑,“这样手巧的丫鬟怎没在屋内伺候?”
时间还宽泛,大家也就不那么赶忙了。
帽儿笑着道,“她是半路入府的,原先在家中定了亲。四年前,小姐就放她嫁人了。如今,第二个孩子都快落地了。”
这一下,两位王妃才真有些意外了。
这样合用的丫鬟竟然也舍得放出去,这个纳兰小姐还真是个好性子。
可一转头,又想起明思之前的种种表现,顿时又觉这“好性子”三字,只怕有些不大贴切。敢孤身闯宫面圣的女子,哪里能是一般女子能有胆子做的事儿?
这般想着,再看向妆镜中露出的那张楚楚动人的莹玉小脸,便蓦地生出些雾里看花之感——这个女子不是个简单的。
众星拱月般的一番折腾后,终于打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