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年旧事(1 / 1)

寻找胭脂 浅水珊瑚 1306 字 2022-10-03

林师傅并未发觉到我的停顿,他呆呆地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房屋,我叹了口气,跟着他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小小的堂屋,采风本来不好,小小的窗户上还贴着发黄的旧报纸,显得屋子更暗了,十几平米的屋子放着一个木头沙发,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几张木椅子,加上一个小桌子,屋角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很小的电视,这也是屋里唯一看起来值钱的物件。

屋顶挂着一只小小的灯泡,湘琴默默地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我们,林师傅拉了一墙壁的灯绳,暖黄的灯光照射了整个屋子。他走过来,推开沙发上的杂物,勉强坐了下来。湘琴示意我坐下,我也拖过一张木椅子,挨着她坐下。

林师傅沉默半响,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开口问:“你们怎么知道嫁衣的事情?”湘琴没有隐瞒他:“因为当时这件嫁衣,穿在我的身上。”林师傅吃了一惊:“当时住在秦家大院的那个女孩是你?”

湘琴点了点头:“我们当时住在闺房,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穿着那件嫁衣倒在戏台上,我就想知道这件嫁衣的来历。”林师傅叹了口气:“罢了,我就给你们说一说这件事情。这件事得从我才来秦家大院说起……”

当年的林师傅的父亲是1950年来青石镇下乡的知青,他被下放在当地农户家中,当时看不见回城的希望,他匆匆忙忙地和农户家的女儿成了亲,过了几年,有了他。林师傅从小在这青石镇长大,当时的青石镇没有高中,所以林师傅十几岁那年去了省城的高中读书。

高中毕业后在省城工作了几年,这时候,林师傅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林师傅是家中唯一的独子,无奈之中,他回了青石镇,父亲托了熟人,把他安排到镇上负责文物管理工作。然后他就跟着他的师傅一起负责镇上的古物登记和整理。

当时他才20几岁,正是满腔热情的时候,当时和老师傅一起负责整理秦家大院、史家大院的文物整理工作。文化大革命时期,这些古宅子的一些值钱的物什均遭到了破坏,余下一些古物和旧照片却也十分宝贵,需要逐一拍照、登记在册,甚至当时,吃住都在秦家。

秦家当时住着的,还有一个姓李的老伯,那老伯当时已是80多岁的年纪了,据他所说,从小就随着当着门房的爹生活在秦家,后来秦家落败了,他流转青石镇打着零工,直到年纪大了,政府谅他无靠无依、无儿无女,才允他住到秦家,领着低保权当养老。

这位姓李的老伯也是个闲不住的个性,当时陪着林师傅和他的师傅一起整理旧物,就是从他的嘴里,林师傅听闻了许多秦家的陈年旧事。

秦家老爷有两房太太,大太太生了三儿一女,除了小儿子整天花街柳巷地不争气外,其它几个子女都深受秦老爷宠爱,特别是那唯一的大小姐,那可是早早就定了人家的,许给隔壁镇上的县令的公子。

秦老爷是盐商出身,虽家财万贯,那总觉得差点儿依靠,他偷偷地在院里专门训练了一支护卫队,甚至暗地里修了地道,直到秦大小姐的婚事定下了,他才安下心来。

湘琴听到此,立刻握紧了掌心,她问道:“这位大小姐,她后来嫁给那县令公子了吗?”林师傅摇摇头,叹了口气:“听李伯说,嫁倒是嫁了,但嫁的不是真正的大小姐,而是镇上一个年龄相仿的丫头,因为那大小姐在结婚前不久就偷偷从地道跑了,被发现时她一个人昏倒在后山,但身边并无其它人,这事秦家当时好多下人都知道,但秦老爷严令大家说出去,

从此以后,就没见大小姐出来过,据说是被秦老爷锁了起来。为了不影响这桩婚事,就用那丫头顶替了大小姐,嫁了过去。而秦大小姐……被关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被下人发现悬梁自尽了。

因为这事,大太太哭得死去活来,而素来跟大小姐要好的二哥跟秦老爷大吵一架后,带着新婚不久的法国妻子去了法国。秦老爷也像老了十岁似的,身体每况愈下。”

林师傅说的和我所知晓的并无所入,只是当初胭脂那悲惨的遭遇,却是没有几人知道了……我心里默默地思索。

林师傅继续说道,秦老爷的二姨太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是当时秦老爷的盐商队伍某一次行商途中在渺无人烟的山坡上捡到的女子,当时看她似乎与亲人走散了,一个人蹲在路边哭泣,上前寻问才知,她本是外地戏班子里的丫头,戏班子走到此地,遇上了土匪,大家逃的逃,死的死,她也与他们失去了联系,商队的掌柜起了怜悯之心,把她带回了秦家,秦老爷见她花容月貌、二八年纪,顿起收房之心,这个女子哭哭啼啼几天后,倒也从了。

可她的命很是不好,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还没满月就得暴病死了,也有传言说这是因为大太太嫉妒她深得老爷宠爱,所以害了那孩子。从此以后二姨太就无一所出,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秦小姐出事后没几天,就听说她某一天夜里偷偷地离开了。秦老爷大发雷霆,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可是无一所获。

林师傅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屋里顿时升起了一屡袅袅的烟,他用手指了指秦家大院的方向,开口说道:“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啊,各有各的苦。话说这嫁衣……”他停顿片刻,我和湘琴同时望向他,他的眼神在我们的脸上扫了扫,看到湘琴时停住了,他愣愣了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湘琴笑了:“林师傅,那秦家大小姐,可是长得很像我?”

林师傅猛地站起身来,进到里面的一间小屋,很快,他抱着一本册子走了出来。他把册子翻到某一页,示意我们看,我和湘琴俯首看去,那是一个巧笑嫣然,柳眉杏眼的女子,她看起来温婉可人,柔媚极了,那是胭脂,旁边写着一排小字,(秦家大女胭脂,1898年—1915年),林师傅声音有些颤抖:“先前我老眼昏花看得不清楚,现在仔细看来,你们俩真的长得很像!”

湘琴叹了口气:“我曾在秦家大院那间阁楼里见过她的画像,如果不说,真的会以为上面那人,就是我。可是那嫁衣……”

林师傅他说:“这嫁衣是当年秦家大太太花了大价钱请了绣娘为大小姐的婚事准备的,据说当时大小姐昏倒在后山时,包袱时无一值钱的东西,除了这件嫁衣。后来大小姐悬梁自尽,也是穿着这件嫁衣,这嫁衣,却不知为何,没有随她下葬,而是被留了下来,甚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都没有遭到破坏,这可是有点邪门啊!”

然后指了指后屋:“秦家宅子的一部分东西,通通锁在库房,这都是国家财产,遗失了我承担不起。当时嫁衣丢失,我并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小林抱着嫁衣送过来,我真是吓了一跳,我明明锁得好好的,怎么会就那么不见了。”我看着林师傅:“那么,现在,它可在好好地在库房?”

林师傅正色地说:“当然了,从那次丢失事件之后,我就在房屋内装了摄像头,而且我天天住在这里,即使是偶尔离开,也是锁得好好的,一定不会再掉的。”

湘琴莞尔一笑:“倘若是它又跑了呢?”林师傅猛地站起身子,瞪了我们一眼,然后急匆匆地走进后屋。片刻后,他面色惨白地重新走了回来:“那嫁衣……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