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为何没想过,现在又为何想造反呢?”
“跟着少君,日子越过越好,所以没想过造反之事。但是,今天罗氏和县令如此对待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就想反了。”
看到区乐停下笔,大概是前面的话已经誊写完毕了,区星于是又问区乐道:
“修常,你想造反吗?”
“禀少君,我是一直都想反的。”
“为何?”
“少君当家,族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如果少君当一个县、一个郡、一个州甚至天下的家,那么县、郡、州乃至天下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县、郡、州和天下当家之人不肯为少君让位的话,那就反了他。”
区星看了区乐一眼,欲言又止。顿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俩觉得,族人们想造反吗?”
“只要少君振臂一呼,”区乐放下蘸水笔,摩拳擦掌,“宣布造反起事,族人们必定会积极响应。”
“嗯嗯,”区康连连点头,“方才,族人们不都踊跃着想要造反吗?”
“咚咚,”区星敲了敲桌案,“四方、修常,不要被情绪左右了思考判断。这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
“第一时间,聚集到我家院中来表态的,本就是最激进的那部分族人。我家不是未央宫,院子就这么大,能站下多少人呢?”
“区家冲上下三千余户一万五千余口,那些没有第一时间聚集到我家院中的、沉默的大多数族人中,有多少是想造反的,有多少是敢造反的,又有多少是既想造反又敢造反的,你俩调查过了吗?”
“明日,我便去做调查!”区乐以拳击掌。
“此事不是重点,”区星摆了摆手,“你捎带着去做就行——我有要紧事交给你们兄弟俩。”
“唯。”区康、区乐俯身应命。
“区家冲过了三十年太平日子了,最近这些年,日子过得尤其不错。”
“少君开始当家了嘛!日子当然过得不错。”区乐插嘴献上彩虹屁。
区星没理会他,继续分析说到:
“只要超过了旱涝保收,吃饱喝足略有结余,自耕农就容易产生富有的感觉。族人们小富即安的小农意识,必须重视。”
“修常,你记一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第一条要全族统一的思想。”
“修常,你把醉仙居、百货铺的收益数据,给族里每户的分红数据找出来,再把酒坊、牙具坊、肥皂坊等等全部族产所有的手工业作坊的手益与分红数据找出来。”
“告诉大家,这一次,全族和每户的损失有多大。如果面对敌人这一次的攻击,我们不能出重拳回应,那么就是在告诉敌人和中间派里潜在的敌人,区氏是软弱可欺的。接下来,族里也好,每家每户也好,还会失去更多!”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有迅速的给予敌人打击报复,才能有限的震慑敌人与中间派里潜在的敌人,区家冲现下‘小确幸’的生活才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一拳打不开,百拳接着来。这一次,如果区家退缩了,或者是因为我们自己不够团结、回击不够有力,那么醉仙居、百货铺之后,我们还将失去更多,族人们很快又会被赶到穷山恶水处刨土吃!”
“明白!”区乐奋笔疾书,区康若有所思。
“我们是起兵报仇,不是起兵造反。这是第二条要全族统一的思想。”
“如果是造反——依律,谋反罪,夷三族。大逆不道罪,父母、妻子、同产皆弃市。”
“如果是报仇——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反兵。这是《礼记》里圣人的教诲。遵循圣人的教诲起兵报仇,行的是正道,有功无罪。”
“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宣传工作,消除族人、朋友和中间派里潜在的朋友的心理压力,凝聚人心力量。”
“可是,”誊写完毕,区乐抬头问道,“如果县令确实与罗氏勾结,参与了对老精夫、对族人们的屠戮呢?”
“修常,我明白你的意思——杀官,肯定是造反。”
“那~”
“没关系,”区星抬手止住了区乐,“做好宣传工作吧,区氏会起兵报仇,不会造反。县令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朝廷和天子的权威,他不会有错的——他是被地方的奸佞蒙蔽了。”
“区氏起兵,是报仇,不是造反。是要清除蒙蔽县令的小人,不是要针对县令董公。区氏不会杀朝廷命官的,如有意外那也是意外。”
“及谋反者,皆要(腰)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二年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