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晓芸单独联系我说一起看画展，既然是沈珏的女朋友，定是要应酬一下，不过我也明白绝不是看画展那么简单的事情。

“晓芸姐，你平时工作很忙吧，难得有休息还跟我一起度过，我都心疼你的时间。”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医生是个很不容易的职业，尤其是上海做个医生，每次去医院里看病，门诊医生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一般情况下每个医生都有几个住院病人，基本上全年无休，休息的时候也要留心突然事件，没有个真正的下班时间。我认识一个外科医生朋友，她跟我说做完有的手术，有24个小时的危险期，这24个小时里面自己连觉都睡不好。

“时间少，但是休息的时候也要尽量放松。不然神经不就断了？”温晓芸总是温和地微笑着。

“你喜欢画画吗？”

“小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很喜欢，只是现在没有时间继续练习，今天这个展览是个俄罗斯国立展览，很多展品是第一次离开俄罗斯来到中国。俄罗斯的艺术作品在世界上一流的作品中占的分量虽然不重，但是很适合我们普通人欣赏。因为他们写实的画法比较多。”

“我还怕碰上那种完全看不懂的画呢，比如毕加索，我觉得他的作品多半古怪。”

“你觉得他在乱画吧？”

“你怎么知道？哈哈。”

“其实毕加索的作品，是写实和抽象相结合的，并不是乱画，而且他是一个艺术素养很高的画家，高产而且保持不停的学习。他不讨厌任何一种文化和艺术的冲击，他去日本，就可以受到日本艺术的启发，他去非洲，又能受到非洲文化的影响。可以说他是个终生都在学习和接受新的事物的人，能不停进步的人最厉害，因为很多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可能会开始钓名沽誉，或者害怕犯错。毕加索未必被所有的人理解，但是他的精神很感人。”温晓芸娓娓道来，而且完全不是卖弄的语气。

“看画展还是要和你这样懂艺术的人一起看，才有更全面的认识，否则只是看个热闹，或者停留在‘像不像’，‘传神不传神’的层次。”

“教我学画画的老师，现在已经是个著名的画家了，他教我看画展的方法是，任何一幅画，花三十秒的时间来沉静下来从感官上欣赏它，什么都不要想，如果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说明你没有领悟艺术家要传递的想法，三十秒以后赋予的都是你根据经验、外界的信息而强加的理解。”

“艺术是很神奇的东西。”之后我们两安静的看完画展，并无太多交流，相对于人像，我更喜欢风景画，画家在做艺术加工的时候会根据自己对自然和光线的理解用一些特别的颜色，这些颜色是富有浓烈感情的。能从里面看出画家当时内心的忧伤，平和，或者愉悦。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可惜只有六七十副画就没有了，剩余的展览都是一些没有签名的手稿，只有签名了的才是真正的作品。这让我想到了我们公司的作品，有一些设计大胆新颖，未必受到所有顾客的青睐。又有更多的设计，是只停留在设计稿上的。

“沐风，你知道我弟弟喜欢你吧？”温晓芸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看完了展览，温晓芸选了一家咖啡店，她点了一杯茶而我习惯了美式。

“我们是初中同学，总有一种旧相识的感觉，所以感情好是自然而然的。”温悦和没有跟我表白过，他喜欢不喜欢我，我怎么能帮他宣布呢，突然想到温晓芸不是还打算给我介绍他们医院的医生吗，她如果早就知道，怎么可能会又给我介绍别的人，有点说不通。

“我看不止，悦和把你手机拿过来给自己拨电话，而且直言不讳说会追求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一般。”温晓芸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看上去很享受茶的香味。

“他在中学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小不点，又经常生病不来学校。”说起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很多对温悦和的印象都好模糊。

“我这弟弟，我太了解了，对女孩子认不认真，一下就能看出来，他最近没少跑你们公司吧，偶尔见他一次面，他都在说你的事情。”

“你们不是在一个屋檐下，天天见吗？”

“他呀，留学回来后就自己在外面住了，我妈妈舍不得呢，爸爸却觉得男孩子就是应该早日独立出去。”

“他变了很多，在同龄人里面我都觉得他算成熟的。他来我们公司谈订单，气势和经验完全不输给我们销售总监。”这是我由衷地感慨。

“如果他追求你，你会怎么做？”感觉温晓芸在给我出考题，这也是她今天约我的主要原因吧。

“晓芸姐，你这是帮他问吗？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他肯定想自己来问，我们这样背后讨论他大概要不开心的。”我大大地喝了一口咖啡。谈判里面有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要百分之百回答别人给你的问答题而不另辟蹊径呢？

“好吧，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那我就不瞎掺和了，家母很关心悦和的婚事，至今还没有带过个女朋友回家，老人自然会有点急。希望没有引起你的反感才是，我们家的老人很开明，对悦和的另一半，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他喜欢。”

“晓芸姐，我也有一事好奇，就是上次为什么让沈珏来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直接地把问题问了出来，出其不意。

“逻辑好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因为想帮我弟弟一把，试试看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温晓芸笑。我心里觉得她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无论试探我这件事是真是假，可是能想到这样的方式，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心思过分细腻。

有的人做事，只是为了一个特别直接简单的目的，比如张兴，不过是想带一个他爸爸可能满意的对象回家。有的人做事，会想很多步以后怎么走，根本猜不透其中的深意。

我觉得男女之间，往往互补是最好的，一个简单直率，一个心思细密，比如余欢和戴明，算是良配。而温晓芸和沈珏呢？两个人都是想很多的人。像极了我爸妈，可以相安无事到分手。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我想就连温晓芸约我的事情，沈珏都未必知道。

我能理解温晓芸关心自己的弟弟，又或者她猜到了几分我对沈珏的心思，所以她打探我的想法，无论对她弟弟还是对她自己的感情，都没有错，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觉得她是个优秀的女人，只是我们很难成为内心亲近的朋友。

因为朋友之间，是不能有试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