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好像有百十人吧。我也是听工头说过,没亲眼见过。”江阿生吃了一惊,心想这些人难道要去打荷兰人的城堡?天公伯,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犹豫了一下道:“好汉,那堡墙上有大炮。每个月荷兰人放炮试射的时候,声音听着跟打雷似的。”
“五个时辰”王远方沉吟了一下,起身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北海镇银币,数都没数就道:“你带路领我们过去,这些银元都归伱。”
江阿生的瞳孔猛的一缩,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他抬头看向王远方,见对方示意他拿,于是小心翼翼的探手取了一块,先是用牙一咬,再对着光亮一看咬痕,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他这才不好意思的对王远方道:“让好汉爷见笑了,小人来巴城两年了,还没见过银子呢。”
王远方不以为意的呵呵一笑,随即一反手,将银元都扣到了对方的手上,江阿生捧着一把银元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在之后行军路上的休息时间,王远方通过和江阿生闲聊得知,在巴达维亚这种地方,像他这样的底层华工别说两年了,很多人干了几年都见不到银子。
“那你们平常需要花钱怎么办?”
“好汉爷有所不知,东家平日发给我们的都是铅子。想拿银子,那要等合约到期不干了才能按照账目结银子。”
“铅子?”
经过江阿生的解释,王远方才知道本地的甘蔗种植园内部实行了一种特殊的货币制度。
每天工作结束之后,土著和华人劳工们会领到一种本地出的铅钱作为当日劳动报酬。铅币的大小和铜钱差不多,不过只能在种植园内部流通,并且只被种植园内部的开设的杂货店所接受,劳工们拿着这些铅币可以去商店购买鸦片以及其他生活用品。
每隔一天,劳工们要把手头剩余的铅币交给管理种植园账务的财副,然后再度循环使用。财副会登记每人上交的数量,并记在该劳工的账上,同时劳工自己也会保留一份出入账目,并盖有财副的确认章。如果劳工那份丢失了,还可以根据财副那边的记录再重新领取一张。
等到劳工们的合约到期,打算离开种植园时,他便可以根据这份记录,来换取以银币结算。
江阿生跟一位姓陈的东主签了三年合约,每年的工钱是二十枚荷兰盾银元,也就是17两白银。其中一半会被克扣为日常伙食、买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要偿还当初借下的二十枚银元船费。如此一来,华工们手头便已经所剩无几,别说找女人了,生病都生不起。
好在江阿生家里以前是开药铺的,懂点草药知识,他便借着帮人治病的三脚猫本事挣几个钱。每次也不多要,510枚铅币,比种植园请来的大夫要便宜多了,不过草药就得他自己想办法了。
“华工一般都得的什么病?”
“打摆子、伤寒、蛇虫咬,不外乎就这些,再难的小人也没办法。”江阿生将洒落在身上的压缩饼干渣滓一粒粒捡起放入口中,目光望向王远方手里的还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道:“嘻嘻,爪哇这地方瘴疠重,一旦染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远方见状又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江阿生,突然想起赵新以前提到过鸦片的事,于是随口问道:“这地方吸鸦片的多不多?”
“怎么不多,”江阿生没有注意到王远方的眼神,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饼干上。只见他用一只手在下面接着,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才道:“我们东家、财副平日里都会吸上一袋,包治百病!不过鸦片本地卖的贵,似小人这样的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哪里舍得买。”
之前说过,清代早期的鸦片引入是随着东南沿海平定,离乡的华人开始返乡后带回来的,由此在闽粤一带兴起了吞食鸦片之风。
很多人会好奇,云贵之地也好,东南亚也好,那里为什么会有吞食鸦片的习惯?两个字,瘴疠--也就是疟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