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看向孙县丞,孙县丞也在看叶琛。
只是跟昔日里,那些官僚们,高高在上,斜睨人不一样的是,孙县丞的表情很可怜。
就像是被抓到学习外语的高官一样。
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小缝隙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叶琛不为所动,稍微一心软,祠堂就要遭灾了。
他可不想被长老团的老人家们,指着鼻子骂。
于是乎,叶琛咳嗦了两声,开始沉吟着组织措辞。
尽量让自己的拒绝,显得更加委婉和诚恳一些。
“孙大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说实话了,这个牛大海婆姨,学生治不住他啊!您可知,半夜三更踹门骂街的痛苦,您可知,每天正午在我们叶家祠堂前骂街的困扰。”
“他男人是个混不吝的下三烂,滚刀肉,闹起来没完没了,谁都受不住。”
“啊?”孙县丞呆住了,“你们村里都震不住她?拉到祠堂,打上五十棍子,不就消停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牛大海混迹江湖,怎么可能没有三五个朋友,万一天天堵我家门怎么办?即便是不堵我家门,每天弄上二斤大粪,泼在家门口,我也受不了。”叶琛一脸愁苦道。
“别说了,我家已经被泼过了,我猜十有就是他们干的。”孙县丞目光呆滞,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叶琛心道,这种事情,你可赖不到牛大海婆姨,这夫妻俩闹归闹,也不敢跑到你家门口泼大粪,估计是你为官不清廉,得罪人而已。
但是嘴上却说道,“对啊,您是县丞之尊,都惹不起的人物,您觉得我一个小小的村正,如何得罪得起?”
叶琛说得非常诚恳,又怕孙县丞没完没了,便继续道:“您也知道,州里的法曹一直盯着咱们呢,稍有不慎,咱们北海县的官员,怕是都要洗牌的。”
孙县丞呆呆地看着叶琛,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和失望。
不论叶琛这番话是真是假,但是人家不想帮忙是真的。
他理解叶琛,他得罪了州法曹,州法曹有郡王保着,但是州法曹可以随时找叶琛麻烦,这个大雷还顶着呢。
“罢了,我走,大不了不升官了,踏踏实实在北海县做事,造福北海县的百姓,我在北海那么多年,百姓总归是对我有感情的。”孙县丞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萧瑟的背影令人怜悯动容。
叶琛却意识到什么,孙县丞一直不升迁,留在北海县,是北海县百姓之痛啊。
叶琛叹息一声开口道:“孙县丞,您想怎么解决?”
孙县丞转身,一脸惊喜地看着叶琛。
叶琛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孙县丞这个愚蠢的官僚,在北海县祸害百姓关自己什么事?
即便是他升迁了,不也是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吗?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
“真的?叶先生,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若是此事处置得当,孙家以后便是叶家最好的朋友。”
叶琛十分懊恼,连带看孙县丞的眼神都有些不善,“您先说说,您想处置到什么地步?”
孙县丞想了想,说道:“依我之见,我肯定是希望,这件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牛家不闹了,楚家不闹了,对孙家不要有影响,最好还能扭转孙家的口碑。”
叶琛翻了白眼,“那肯定是直接成亲,明媒正娶做正妻。”
“不成,不成。”
“为何?”
“那我儿也太亏了,他都没成事,瓜皮都没破呢,他就泄了元阳了。”孙县丞一脸崩溃道,“若是让我儿娶了她,岂不是心里背负着阴影一辈子。”
“这”叶琛一脸尴尬道:“孙大人,有些事情,不必跟我说得那么详细。”
见叶琛因为自己不愿意让儿子娶楚幼蓉一脸嫌弃。
孙县丞苦笑道,“我知道,我的官声不好,也贪了些银子,但是这些年我起码没危害地方,谁给我钱,我确实办了事情的。”
“拿县里修桥来说,我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士绅拿六分,乡亲们拿四分,我从中间抽三成,至于士绅是不许退回去的,公平公正。”
“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还没做官,不知道做官不易,上官要打点,下面人也要照顾,这都是钱。”
“此外,就是培养孽子了。为了让他前途有望,我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未来还要花更多的钱,他寄托了本官一生的心血,本官不想让他就这么毁了啊。”
“让她做个妾室呢?”叶琛试探道。
“妾室也不成。”孙县丞直接说道:“我虽然为官不洁,但是我希望孽子做个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就跟卢县令一样。”
叶琛明白了,孙县令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他希望儿子能做个好官,为人称颂的好官。
而且不允许他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细细思索了片刻,叶琛笑道:“大人请随学生进屋。”
待宾主落座,叶琛笑道:“请喝茶,这是叶家的独门茶水,唤作蔫老吉,在北海县卖得不错。”
孙县丞跟着叶琛走到简陋的家中,喝了一口蔫老吉之后,感觉味道很不错,吃惊道,“这种吃食,为何我管理的营丘等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