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疫有所控制,可是即将结束之前的这一波着实熬人,凶猛又肆虐,好像黎明前的黑暗,拼命挣扎着想要改变穷途末路的命运。
孝淳帝的身子经过了时疫虽无大碍,可是毕竟经历过那时疫的痛苦,还是有一些损伤的,比如:头疼、胳膊疼、腿疼,总之就是突如其来地哪哪都疼。
沈确便趁着这个当口,仔细开方子为他调理,每日必得一早诊脉,之后询问大致情况后便开始悉心照顾帝王,她的道理里头有着严苛的固定时间吃补药、推拿、按摩、针灸,然后拿出当时李鸾嵩送给她的锻炼身体的小册子,让皇后陪着陛下练习,帝后看了一会儿,越看脸越红:哟哟哟,儿子画的这是什么呀,这动作,这姿势……这多报意思啊……
沈确:……看吧,殿下的小画书看得太多了,这画风实在有点羞耻……
沈确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时公公看着心疼得不行,想着法子给她炖各种补品和点心,恨不能把各种肉类打成细碎的沫混在汤里头给她喝下去。
那也得她有时间吃呀,常常是汤羹放了冷掉了她都想不起来喝一口。
时公公端着那汤苦口婆心:“殿下呀,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殿下考虑呀,这男子呀是要大补的,听说那样生出来的娃娃才又聪明又漂亮呢,您瞧,陛下当年生殿下您的时候就是日子最闲适、舒坦的时候,吃得也好,人也不忙,之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不停歇。”
“所以您瞧瞧,其他几位殿下跟您一处站着,那活脱脱就是正品与赝品的区别。”
说完,他又嘿嘿一笑:“老奴僭越了,老奴虽说不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是有些事是知道的,殿下好生姜养着,日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殿下。”
“这眼看着时疫就要过去了,您也得张罗着生娃娃的事了,这时候不补恐怕就太迟了……”
沈确被他叨叨地心烦,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我喝,还不行吗。”
“哎哟,这就对啰。”时公公捧过碗递给她,沈确接在手里却无意中发现了时公公帽子下面呲出来的几根白发。
她喝完放下碗,说:“别动。”
时公公躬着身子等着,沈确上手,精准地将那几根白发给他拔掉了递到他手里:“这些日子您照顾我受累了,先前还尝了那么多草药,恐对身体有伤,我给您开副补身的方子,您记得吃啊,好好养一养。”
时公公简直受宠若惊,忙磕头谢恩:“老奴在宫里头几十年了,一直跟着殿下,就知道您是最疼人的,奴才呀这辈子没有跟错人,奴才愿意伺候陛下,将来伺候王妃和小殿下们,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死人。”
沈确:……这猝不及防的恐吓……
“您不用担心,奴才身子好着呢。”时公公咧嘴一笑,“还能干到小殿下讨媳妇咧,这可是老奴这辈子的心愿了,亲手将小殿下抱大。”
沈确说好,“一定满足你,日后生下来天天扔你怀里,不抱还不行咧。”
主仆二人笑呵呵地插科打诨,月上中天,繁星点点,难得的清透疏朗的夜色。
沈确却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啊,打算生娃娃了,可是两个人还是这种情况,怎么生娃娃呢,难不成让殿下生?
脑子里冒出这种可怕的想法,沈确赶紧摇了摇头将那污糟的画面甩出去,不能胡思乱想,做事做事,看了看时辰,该给陛下扎针安寝了,于是收拾了东西还特意吩咐时公公:“炖鸡汤燕窝送来,父皇喝了好安寝。”
时公公领命去了。
沈确给孝淳帝扎针的时候,陛下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些日子他的睡眠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声音懒懒地道:“辛苦你了,收拾完早些休息去吧。”
沈确说好,“父皇先别睡,还有一碗燕窝,吃了再睡这一夜能大安。”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端着碗盏进殿,沈确只扫了一眼,这个小太监眼生得很,好像从前没怎么见过,又一想,自己对宫里的人并不熟悉,偶有眼生的也是正常,况且是时公公派来的,必定错不了。
于是,沈确起身腾出地方,让太监将碗盏端上来。
谁知那小太监才刚一踏近,便拔出托盘下的匕首直冲孝淳帝的面门而去,帝王还在打瞌睡,听到耳边风声再一睁眼,一道寒光逼近。
沈确来不及多想,一下趴在孝淳帝身上护驾,面对着闪着刺目寒光的匕首心头直跳。
就在那寒光近在眼前的时候,时公公不晓得从哪里跑了过来,一个纵身便挡在了沈确和孝淳帝身前,只听“扑”地一声,是利刃切腹的钝声,下一瞬,鲜血染红了时公公胸前的衣裳,飞溅了沈确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