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愿去想像这一天她都干了些什么,那些念头如毒蝎般蜇得全身刺痛。十七年来,他第一次尝到这种噬心的痛,如果可以,他宁愿回复到痴愚的状态,无欲无求无喜无悲
他也不愿去想到底为了什么如此愤怒,有个声音一直在脑中回响:休了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带给你的耻辱还不够么?为什么不早休了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元子攸,你该娶的女人是司茗,是那个遗落丝帕的闻笛姑娘,是世上所有安分守己的女子,总之不是她!
可当他躲在暗处,看着向来无所畏惧的她竟也满面张惶,那毫不造作的恐慌如一颗石子击中了他的靶心。
当看到她准备下水时,真想立刻现身阻止,可想到她极好的水性,以及温暖的天气,他又按捺住脚步。见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似乎能体会到她满怀的焦急。心中那块冰,竟也迅速消融。
她这么着急地找他,说明她还是在意的。至少她不希望他出事,这样其实就够了。像园里的花儿一样,只要有一缕阳光,就灿烂了。
她这架式,怕是要把皇宫翻个底朝天吧?若是惊动太后,一番查探下来,她私自出宫的事就彻底暴露。
他恨自己立场摇摆不定,前一刻还愤愤然要休她,此一刻却心戚戚焉担忧她。他一闭眼,眼前似有汹涌的潮水奔腾而来,闸门已开,他独力难撑,任由自己被狂潮吞没……
现在该怎么办?乖乖回去还是继续躲猫猫?看到她的焦急,他实在解气,可紧接着就是不安。见好就收,是最恰当的做法。
他决定跟在她身后,像闲着没事散步那样,等她自己发现。但心里实在别扭,纠结良久,干脆直接回寝殿,让她们再好好找一会儿,担一会儿惊。反正只要他出现,自有人会立马通知她。
鹿晓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穿行,牡丹圃里空无一人,她颓然而立,眼前是大片大片含而未绽的牡丹花丛,在暗夜里静吐着芬芳的心事。
她无心欣赏,脑海已被“元子攸”三字占满,如放电影般,演播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心愈来愈慌,后悔不已。
“王王王王妃娘、娘——”全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鹿晓白按住狂跳的心头,安慰自己说“是好事是好事”。急急迎上问:“子攸找到了吗?”
全海连连点头。鹿晓白长吁一口气:“他有说去了哪里了吗?”奇怪,几乎找遍皇宫了,他躲哪去了?
全海摇头。“走吧,我们回去。全海,你去烧水。”今天在伊阙沾了一身尘,刚才又惊出一身汗,如今迫切需要好好泡个澡。
元子攸回来就好,如此她的罪孽便不那么深重。在遍寻不着的时候她唯一的念头便是“一定要找到他!只要他能平安回来,让她受到什么惩罚都行,哪怕重返北宫。”
在全海跑来跟她说“王爷回来”时,她唯一的念头却是立刻跑回去揪住元子攸的衣领狠狠地掐他:让你跑!让你跑!看我收拾不死你!
而此刻,她只想泡完澡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有事明天再说。
潜意识却在告诉她,她是因为无法面对他,才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发现自己原来也跟别人一样,从心底里把他当成不需要尊重的傻子,无视他的感受,忽略他的情绪,说好听点,他只是身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说难听点,她根本没把他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