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2 / 2)

待遇改善最好的自然是查理斯船长,老迈的查理斯现在用不着干活,他每天都和张志辉一起躺在甲板上聊天,俩人从牛顿谈到瓦特,从女王聊到英国的上、下两院,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土伦、地中海边的直布罗陀、阿扎尼亚的好望角、印度的马德拉斯、加尔各答……谈论最多的还是英国人在二十年代吞并的殖民地——马来亚,麻六甲海峡、柔佛海峡,尤其是英国一八二四年吞并的作为远东转口贸易的重要商埠和主要军事基地新加坡,张志辉对这里特别感兴趣。

“政委,郑和舰发信号,舰长请您过去一趟。”查理斯船长还没回答张志辉的话,在轮船桅杆上的了望兵大声冲着下面喊了起来。

张志辉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前面的郑和舰,郑和舰渐渐放慢了速度,停泊下来了。张志辉低头对着查理斯抱歉地说道:“查理斯船长,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到前面去看看。”

郑和舰。明媚的阳光照在军舰上,彩旗在桅杆上被海风一吹呼啦啦飘动着。甲板上战士们正将从黑蛇号运输船上搬过来的火yao炮弹进行鉴别,分类安置。一艘交通艇从跟在郑和舰后面的黑蛇号驶了过来,缓缓靠在郑和舰侧舷下。

舷梯很快放了下去,没多少时间,郑和舰政委张志辉从下面走了上来。

“老徐,找我什么事情?”

“政委啊,看到没有?”徐震手指了指左舷外隐隐岛屿。“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南海了,我想问一下你,关于后面的那些俘虏怎么办?”

张志辉走到徐震身边,扶着护栏望向东边,阳光下,东边出现一条黑黛色影子,那影子仿佛是一条静静卧在水中的鲸鱼,一动不动。“这就是兰岛?”

徐震肯定地道:“没错,航海长刚刚测算过方位,我们现在正在东经一百二十一点三度,北纬二十二点五度位置上,误差不会超过一海里。从航海图上看,在我们侧前方的正是兰岛。”

“现在我们距离香港还有三百五十海里,按照现在的速度十三日上午九点可以到香港岛外。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要到香港抄敌人老巢去。”刘洋走了过来说道。

张志辉点头道:“嗯……既是说我们现在又出现在敌人运输线上了,后面的黑蛇号成了累赘。”

“差不多,在白犬列岛战斗后,恐怕敌人对运输线已经进行了一定保护了,咱们的策略是见便宜就占,没便宜赶紧开溜。有便宜占的时候,黑蛇号还好办,可要是遇到敌人主力军舰,拖着黑蛇号可跑不快。”

“放他们走?可是黑蛇号上还有大量物资装备,要是抛弃需要时间啊!”

“不抛弃我们岂不是多了个负担?我说政委,你这两天和那位查理斯船长聊的如何了?”

“还可以,查理斯长年在英国与香港之间跑路,对麻六甲和柔佛海峡相当熟悉,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张志辉说着笑了起来。“关于黑蛇号,我的意见还是暂时先带着比较好,当然,带着麻烦事情也比较多,如食物、水,都需要我们照顾,如果与敌人遭遇,黑蛇号还会拖累我们,不过为了下步行动,我认为这种风险值得一冒。”

“要是还没释放半路就遭遇到敌人军舰,什么美妙的计划泡汤不说,我们也将极为被动哇!”

“怎么?刘洋你害怕了吗?自吃兵粮后,脖子上的脑袋就不属于我们自己了,当我们离开马尾进入大洋就应该有随时牺牲的准备。牺牲是必然的,能活下来与否却要看我们运气如何,作为干部尤其要明白这一点。战争本身就是一场赌博,大家都知道,风险越大,只要赌赢了,你的回报也越多。而你要是不敢冒险,看着平稳许多,可最后却连老本也要蚀去!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大赌一把?就是赌输了,也算在这世上轰轰烈烈走了一遭。”

见张志辉如此解释自己要将黑蛇号带在身边,刘洋唯唯诺诺的同时,徐震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我说政委,你也用不着拿赌博来形容我们这次出洋作战吧?你的心思我明白,而且我也很赞成,不敢担风险,只能让我们庸庸碌碌走一回,干不了什么大事业。可这个风险太大了,大的让我一直无法下决心,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说好了,带着黑蛇号到香港水域去吧。”

满天星斗渐渐隐去了,东方铁青色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道道红芒从远方海平面处冒了出来,东方滔滔云海被道道红光披上红灿灿的外套,粉红、紫红、酱红色,各种红色的云彩印的东方大海退去黑色,泛着一片金光。色彩绚丽的云彩下,一个红点从东方海面好奇地探了出来,很快,红点变成一轮通红的巨大火球跃出海面,将一道道金光射向各方,夜晚徘徊在海上的薄雾被染成了橘红色,慢慢变薄变淡,悄悄消失在阳光下,万物苏醒了,世界再次充满了活力。

浮出海面的太阳将金光洒向四周,同时也照耀在正在海上游荡的两艘轮船上。

郑和舰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缓缓朝西方行驶着。经过一晚上夜行,军舰上恢复了活力,甲板上各部门人员在军官带领下进行早操。说是早操实际上很简单,也就是人们排着一线纵队沿着船舷跑圈,或者进行力量训练——举没有装药的炮弹。了望台上观测兵交班了,见习三副杨波见没什么事跑到上面去帮助了望员一起观察。张志辉自从被徐震叫到郑和舰后就一直留在舰上,现在俩人正靠着前主炮,一边呼吸着清晨海上凉爽的气息,一边交流着以前各自在家乡的趣事,时不时俩人发出会心的笑声。

“三拐——两五方向,不明船只一艘!”

了望台上的杨波冲着下面大声喊了起来,甲板上正在锻炼的人们全部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南方。

“距离六海里,双桅帆船一艘,……三拐——两五至五两——两五,速度不明!”

“天哪,这么近才发觉有船过来……”

陈辉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西南方向那艘不明船只,一艘双桅小船正缓缓朝北行驶过来。听政委在旁边有些埋怨了望员,陈辉解释道:“这个不能怪了望员,从船型来看这是一艘千吨以下小船,如果它开了蒸汽机,我们在十多海里外就可以发现人家。”

王绍兴跑到桅杆下,摩拳擦掌着嚷嚷道:“舰长,周围没有英法军舰,我们要不要动手?先敲掉它再说!”

上次的战斗让郑和舰上下都处在亢奋状态中,耗费一百一十发炮弹,换取了三艘轮船沉没,一艘被俘,还有三艘被击伤,缴获的炮弹不光弥补了战斗中损失,还充实了船上弹药库,要知道现在根据地是受到英法两国封锁的,每买一发炮弹都需要根据地耗费大量银子,动尽所有脑筋才能得到。作为指挥了一场实弹打靶表演的枪炮长王绍兴来说,这种没有损失却可以增强自己的战斗自然是越多越好!王绍兴认为要是能从敌人轮船上缴获几门海军用火炮,那就更理想不过了。

徐震也在观察着那艘帆船,对面过来的船实在太小了,小的让徐震在距离五海里的时候还无法从望远镜中分辨出这是哪国轮船。

徐震放下望远镜,转头问道:“刘洋,我们距离香港还有多远?”

“还有一百海里,再往前一些恐怕就进入英国驻香港海军警戒水域了。”

“打吧,舰长!打完了我们马上掉转船头溜走好了。那些洋鬼子就是追,也只能跟在后面吃我们煤灰。”

“就是!舰长打吧,只有一艘小破船,我保证两炮将它送进海底!要是多浪费一发炮弹,咱脑袋拧下来给舰长当夜壶用!”

“从敌人航速来看,它最多不过四节,要是等我们打起来才想到升火逃跑,黄花菜都凉了,千吨的小木船,大头主炮用不着开第二次,只要一炮就可以赠它一个漏底窟窿,铁定沉。”

张志辉见耳边全是一片主打声,有些不满地说道:“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国轮船?英国的?法国的?还是美国或者西班牙、葡萄牙的?在我们攻击了英法运输船队后,大家认为他们还有胆子放势单力孤的一艘千吨以下商船单独行动吗?难道我们连过来的轮船到底是谁都不考虑就先打了再说?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跟一般海盗又有什么区别?”

刚才还群情激昂打声一片,给张志辉一说大家都哑了,彼此大眼瞪小眼光擦掌却说不出话来。他们毕竟是正规海军,而不是江洋大盗。徐震点点头道:“如果可以捣的洋鬼子鸡犬不宁,就是当海盗也不妨,怕就怕英法鬼子还没太平,又把美利坚、西班牙什么的给得罪了,到最后满天下都是对手,我们就是神仙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不过绍兴,你们还是做好战斗准备,只要确定是敌国轮船,并且不服从停船命令,你们就给我朝死里打!”

政委和舰长一发话,一群军官全都老实了,大家举起手中望远镜看着越来越近的轮船,想仔细将它分辨出来。

“尼德兰船!桅杆上飘动着是尼德兰国旗!”杨波在了望台上大声冲下面喊了起来。

甲板上正在用心观察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叹息声,王绍兴失望地放下望远镜,嘴里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尼德兰船?奶奶的,老子还想再抓几个洋鬼子玩玩,这下不没戏唱了?”

张健松有些遗憾地道:“是啊,既然是尼德兰船,我们也只能放弃了。”

徐震仿佛没有听到大家说的话,眼睛透过望远镜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那艘小船,沉声命令道:“老楚!命令军舰朝那艘尼德兰船全速前进,袁飞,撤除军舰一切伪装,各炮位随时准备开火。”

“是!……右舵五,前进四!”、“降下伪装旗,升军旗!”、“前主炮注意……准备拦截来船!”

张志辉惊异地望着徐震,他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证明是尼德兰船,舰长为何还下达拦截命令,难道舰长认为这是敌人伪装的?张志辉心里暗自揣测道。“舰长,如果真的是尼德兰船,我们是绝对不能拦截的!对外无小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善,激起各国联合对付我们,想想看根据地要枉死多少人,这可不是处分就可以解脱我们罪过的!”

徐震望着眼前越来越大的轮船道:“这里是中国并不是尼德兰,作为中国海军,我们有权在自己地盘检查一切外国商船,用不着前怕虎后怕狼的。不过政委你放心,我可没有在现在挑起根据地与尼德兰之间不和的打算,你就是借我的胆子,我也不敢朝它开火啊!”

“那你为什么要下令拦截?”

徐震回过头来看着张志辉,“黑蛇号上不是有一百来名英国俘虏吗?我们不能带着这些俘虏到处乱跑,总得将他们释放吧?”

张志辉长长舒了口气,他总算明白舰长想些什么了。徐震不再与张志辉解释了,见郑和舰挡在了尼德兰轮船前进道路上,徐震朝了望台高喊道:“用旗语命令对方停船接受检查!……不,应该是为了不至于发生误会,‘请’他们停船接受检查。”

很快,被郑和舰拦截的尼德兰轮船在接到郑和舰命令后停了下来——不停下来也不成,郑和舰艏处六十磅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指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