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哈……嘢……呀……!”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停在码头的郑和号军舰上现在已经分不出谁是军官谁是水兵了,大家彼此忘乎所以挥舞着拳头,张着大口用力尽情狂吼着。
在凌晨偷袭达尔文港中,郑和舰一共发射了一百四十五发炮弹,取得击沉英国小巡航舰一艘,击毁海岸炮两门,夺取煤炭仓库一座,大量杀伤了担任港口守备的英军连队士兵,还俘虏了七十多名英国海军官兵。至于损失,唯一的损失是前主炮发射爆破弹时,二炮手被从炮口溅出的余火烧伤了脸部,其他就再没什么伤亡了。因为敌人太慌忙,发射出来的炮弹根本就没有击中郑和舰,至于那些用步枪徒劳射击郑和舰的英国士兵,子弹连郑和舰边都没有擦上就已经掉到海里去了。
战斗开始的时候谢阿大和孔迪卡巴躲在船舱内亲眼目睹了郑和舰对达尔文港的偷袭,那疾风骤雨般的炮火让俩人大大开了回眼,见识到郑和舰的威力。每当英军目标被郑和舰击中,俩人就在船舱内鼓掌高声叫好,等郑和舰停止了轰击,俩人手掌拍的通红,嗓子都喊哑了。等军舰靠上码头,孔迪卡巴还亲自上阵,给杨波做向导占领了达尔文港,解救出大批自己同胞。
当郑和舰派出舢板打捞落水的英军官兵时,谢阿大和岸上的孔迪卡巴还以为是要将这些人抓起来,好好虐待一番,然后要么推进大海喂鲨鱼,要么卖到什么地方去当奴隶。等湿漉漉惊魂未定的英国官兵被带到了码头上,俩人正想来个趁火打劫,先扇那些家伙几个耳光再说时,他们却被舰上官兵很客气但又很坚决地拒绝了。在谢阿大和孔迪卡巴疑惑的眼光下,郑和舰官兵拿出干毛巾给那些俘虏用来擦干身子,翻译陪着那些俘虏不停地安慰他们,舰上军医检查着伤兵伤势,以最快速度救治那些伤兵,郑和舰上官兵甚至还取出成套的英军军服好让他们将湿衣换掉!郑和舰一方面用猛烈的炮火将英国人所在的喷泉号送进了海底,让大批英国人成了水鬼,另一方面,舰上人员却又对那些抓住的英国人客气有加,俩人完全搞不明白这些英国人是俘虏还是客人了。
“徐大人,大人为何不杀了那些英国人?英国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是恶魔!”孔迪卡巴跑上了军舰,在甲板上找到了徐震,操着不熟练的中国话问道。一想起自己以前所在的上万人部落,在英国人枪口下到自己被抓的时候只剩下数百人,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在英国人屠杀下存活实在值得怀疑,孔迪卡巴对英国人就恨的牙痒痒,他是恨不得上天降下怒火,将所有英国人都烧死。对郑和舰上人员如此厚待那些被俘的英国人,孔迪卡巴相当不满。
正在和大家一起庆祝胜利的张志辉听到孔迪卡巴声音,笑着走过来说道:“孔迪卡巴,我们是军人,不是杀人犯。战斗中,我们和敌人是不共戴天的,要么我们杀死敌人,要么让敌人将我们杀死,可当战斗停止后,对那些失去抵抗的人,我们是无权再动用武力消灭他们。我们是人,不是野兽。”
张志辉说的话孔迪卡巴根本无法接受,对孔迪卡巴来说,自己的部落不要说杀俘虏,就是吃掉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阿大是中国人,对张志辉所说的他隐约有些印象,不过他的印象完全是反面的——那就是谢阿大在小时候听奶奶说的东郭故事,愚蠢的仁慈。
张志辉好心地说道:“孔迪卡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真的要回去吗?从达尔文港到你部落可能在的位置有数千里之遥,你不是说了,路上不是沙漠就是英国人的定居点,靠你一个人如何可以回到家乡?九死一生啊!不如跟着我们到中国去吧?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再回家。”
孔迪卡巴摇摇头,坚决地说道:“不,这里是我的家乡,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家里面。我已经厌倦了在外漂泊的日子了。”说完孔迪卡巴手扶着护栏,出神地望着南边海岸线,那里是他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的族人正在英国人枪口下挣扎着,现在不知道还有几个族人生存。搞不好自己就是最后一个库尔奈人。
“孔迪卡巴,你真的要走?”徐震严肃下来望着孔迪卡巴,见孔迪卡巴坚定地点点头,徐震轻轻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留你了。这个你拿着路上用来防身吧。”
说着徐震掏出了一支左轮手枪放在孔迪卡巴手心里,右手轻轻拍了拍手枪。这支左轮手枪是徐震在将自己防身手枪交给李思明后从司务长那边领出来的,这两天这支手枪一直跟在徐震身边。徐震知道孔迪卡巴对郑和舰上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对那些锃亮的武器他是既有兴趣,同时又很畏惧。在英国人到达澳大利亚之前,澳大利亚是与外世隔绝的,大陆上部落还处在石器时代,没有战争,也不会打仗,大家彼此和睦生活着。可英国人来后一切都变了,英国人一边一船一船将囚犯送到澳大利亚,另外一边又用那些先进的火器大肆屠杀澳大利亚原有的居民,处在石器时代又不知道战争为何物的部落面对英国人,只有一个部落接着一个部落灭绝的命运,在部落眼里,英国人是恶魔,而这些火器就是魔鬼的工具了。
孔迪卡巴与他的族人不同,他被英国人抓过,当过奴隶,又被李思明抓去当了苦力,来回奔波让年轻的孔迪卡巴见识了不少东西,在畏惧火器的同时,他对自己拥有这些东西又十分向往。这两天他见到徐震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现在见徐震将自己的贴身武器送给了自己,孔迪卡巴手哆嗦着紧紧握住,诚惶诚恐下不知应该如何说了。
徐震又掏出一个子弹盒,交给了孔迪卡巴:“这里是五十发子弹,给你路上用吧。孔迪卡巴,前程路途遥远,要是光依赖这支手枪就想回到家乡是不现实的,这只能在你最危急的时候才能使用。明白吗?祝你顺利找到自己的族人。”
“谢谢……太谢谢大人了!”孔迪卡巴手捧着手枪,呜咽着说不下去了,只能一直重复着最简单的谢谢两字。
“孔迪卡巴,如果能顺利回到家乡,与自己族人在一起,希望你能说服大家,各个部落联合起来,夺取敌人武器,用武力抵抗英国人屠杀!一味的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人家进一步,你就退一步,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逼到悬崖边的,难道到那时侯再反抗吗?要反抗就趁早,要团结所有力量好好地和敌人斗斗!”张志辉紧紧握住拳头,在空中用力摆了摆。
“是,我明白的!”
率领水兵登陆的杨波登上了军舰,提着缴获的前装线膛枪寻了过来,行过礼后将步枪递到徐震面前有力地说道:“报告舰长,我们缴获了二十三条步枪,还有一批子弹,是否将他们销毁请舰长指示!”
徐震接过步枪看了眼下面聚集着的百多名澳大利亚土著,那些人还是汇集在被战士包围着的俘虏外面,大声叫骂着。想了下道:“用不着销毁,那些步枪是否都能使用?既然可以,孔迪卡巴,你还是带领这些人一起回家乡好了,毕竟路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感。”徐震拍了拍手中步枪,递给了孔迪卡巴:“这种步枪孔迪卡巴你懂得使用吧?缴获的步枪和弹药你们都带去,在路上你可以教大家如何使用。要反抗手中就要有武器,手无寸铁只能让人家屠杀。”
接过枪孔迪卡巴脸上绽放出极度欣喜的笑容。这种步枪玩他是没玩过的,不过在郑和舰上他听过水兵解释如何使用步枪,步枪的使用并不麻烦,孔迪卡巴相信自己至少能让步枪打响。这些当奴隶的同胞日思夜想的就是还能再次回到家乡,既然现在这位徐大人将大家解救出来,他们一定愿意回去的,而路上有了二十来条步枪用来防身,相信回到家乡的希望又增大了许多。
张志辉拍了下孔迪卡巴肩膀和蔼地说道:“去吧,孔迪卡巴,将你的那些兄弟们集中起来,问问大家是否愿意回到家乡,要是愿意你就带领他们一起回去。不过在走之前,你们能否帮我们一个小忙?帮我们将岸上水和煤炭搬到军舰上。”
“没问题,谢谢大人了!”孔迪卡巴咧着嘴,不停地点头表示答应张志辉的请求,转身朝下面走去,没走两步路,孔迪卡巴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表达自己喜悦心情。
孔迪卡巴下舰没多少时间,那些被当作奴隶的澳洲土著居民就在孔迪卡巴带领下挑着煤炭上了郑和舰。码头上那些被俘的英军官兵,除了受伤正在接受治疗的以外,其他人在战士押送下,进了达尔文港官宅,将大批金钱财宝地图资料搬了出来,放到码头上,由孔迪卡巴带领的那批土著人将东西转运到军舰上。除了以前的奴隶,被俘虏的英军官兵,郑和舰人员外,曾经很是热闹的达尔文港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殖民这里的英国人在郑和舰人员登陆后就开始逃亡,而杨波和他率领的战士并没有阻止那些英国人跑路。
当太阳偏西时,郑和舰煤舱所剩无几的煤炭再次被塞的满满,不光煤舱,锅炉房、甲板、走廊连水手舱吊床下不大的空间内也搁了不少煤炭。加之众多物资搬上军舰,超载让郑和舰舰舷比正常状态下多沉下去了两尺,已经是相当危险了。见实在无法再装,徐震他们只能很遗憾地停止搬运行动,给岸上的煤炭仓库点上了一把火,慢慢的,熊熊火焰从仓库处升了起来。
“……补充两百五十吨煤炭,缴获一万两千七百六十二英镑,六斤二两珍珠,周边暨印度洋海域地图一批,还有大量的水文岛屿资料。另外还有一批军火,不过按照舰长指示,这些军火交给了那些被解放的奴隶,现在杨波正派人指导他们尽快掌握步枪射击要领。至于被俘虏的英军官兵,现在情绪比较稳定了,在军医治疗下,伤员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据观察,从港口逃亡的英国官员、百姓还有一些溃兵在周围山头窥视着这里,只是他们不敢过来。”
码头上徐震在张志辉陪同下慢慢踱着步视察达尔文港口,陈辉大副跟在俩人后面汇报着现在的情况。在港口东方英国军营中,有一排排的枪声传了过来,那是孔迪卡巴和他的那些同胞接受郑和舰水兵武器训练,毕竟是初次触摸步枪,枪声显得有些零乱,不过对他们来说,能将步枪打响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训练没开始多少时间。
“据俘虏交代,英国人在达尔文港并没有多少兵力,除了喷泉号军舰外,还有三十人的炮台守军,其他的就是一百二十人的一个驻达尔文港连队了,全部兵力也不到三百人。在凌晨战斗结束后,统计岸上敌人遗弃的尸体共二十一具,喷泉号上炸死和军舰沉没后被淹死的无法统计,俘虏英军七十一名,其中三人因为伤势过重而亡。从数据上看达尔文港原守军已经丧失了反攻能力,而俘虏交代距离这里最近的英国军队也在两千里外的约克角,一段时间内这里不会发生战斗了。”
在占领达尔文港的第一时间,徐震就派出人调查周围地形,交代要马上找到溃逃的敌人方向,同时审查俘虏,了解达尔文港周围敌军位置。作为陆军出身的军官,徐震对这些还是很重视的,以前在温州参加短期集训时,教官曾经说了好几个初战胜利因未重视敌人动向,不了解地形、敌人配置,麻痹大意而导致被敌人偷袭,最后惨痛失败的战例,听的多了,这些都印在了徐震脑海中,他可不想自己成为这种愚蠢的指挥员。
作为盛产珍珠的达尔文港,与中国城市比起来,它的镇区面积并不是很大,从面积和人口来说,也就相当于中国南方一个普通的渔村。无法全部装到郑和舰的煤炭被点燃了,噼啪声中,浓烟将镇区笼罩,夕阳下,烈焰把整个镇区照的通亮,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的人面孔红彤彤的。一众俘虏垂头丧气或靠或躺坐在地上,影子在火光下拉的老长。
“驱赶敌人远离镇区的部队回来了吗?”
“还没有,王少校率领的部队现在还在周围搜索敌人散兵游勇。”见张志辉问起了登陆搜索部队情况,陈辉老实回答道。作为大副,陈辉不光要负责掌管舱面行政工作和技术领导,同时对舰长的命令他还要担当起执行和监督任务。
徐震将目光投向不远的山岭,收回来后道:“通知他们回来吧,晚上在镇区周围派出警戒哨。老陈,不是缴获了一万多英镑吗?按照每名俘虏十英镑给他们发送下去,就说这是他们帮助我们搬运东西的报酬,通知军医在留下必要的药品后回舰,除了警戒部队,其他人全体返回军舰,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返航。”
“到印度洋去?”
“不,回蓬山岛。”徐震皱了下眉说道,接着补充道:“我感觉那个李思明不大靠的住,蓬山岛位置对我们下步行动很重要,如果他那边出了问题,恐怕……”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明白是什么,徐震本来对李思明很有好感,尤其是对他的名字感到极为亲切,——思明,思念明朝也!明朝的皇帝是什么人?自然是汉人了,而思念明朝,也就是思念汉人江山——可他的一举一动让徐震大失所望,加之张志辉一个劲在徐震耳边吹风,说土匪、海盗要是不好好动番大手脚,改变他们,那么对郑和舰来说这些人会成为心腹之患。可现在郑和舰没那么多时间用来改造他们,与海盗之间相处关系必须慎之又慎。张志辉说的多了,徐震也会考虑一下。
“呯……”镇子东面英军原营地澳洲土著居民训练的枪声中夹杂着不远山上传来的枪声。虽然有段距离,枪声显得比较沉闷,可徐震他们还是听道了,几个人猛地站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枪声响起的地方。那些俘虏也注意到东面山林中有枪声响起,坐在地上的俘虏纷纷想爬起来,可是见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畏惧下,他们只能老实下来了,只是探头探脑将头转向响枪的地方,同时叽叽喳喳开始喧哗。
徐震脸沉下来了,闷声问陈辉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马上派人了解情况。”说完陈辉急匆匆朝港口外跑去。
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正在训练的那些前奴隶也听到了外面的枪声,纷纷停了下来,在杨波和孔迪卡巴带领下奔到码头上来了。码头上一时站满了人,大家踮着脚朝东面枪响的地方张望。没多少时间,离开的陈辉又跑了回来,同时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身着上士军衔的郑和舰水兵。气喘吁吁的陈辉勉强行过军礼后,连忙汇报道:“报告舰长,被我军击溃的英军纠集五十余名散兵朝这里打过来了,现在王绍兴正率领搜索队阻击中,请舰长下达指示。”
“将俘虏马上关进前面那所房子内,同时派人严加看管。命令王绍兴和他的手下从山上撤下来,到这里来战斗!杨波,他们会开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