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一听要让这些刚刚接受过训练的人上战场,有些犹豫地说道:“可以,不过他们还只是学懂了如何打枪,让他们冲锋不现实吧?”
“既然能开枪就成!陈辉,通知王绍兴他们马上撤到港区来。杨波,等下王绍兴他们过来后,你接替王绍兴指挥陆地战斗,孔迪卡巴,你们能否帮助我们一起作战呢?……既然可以,那么你们有枪的都增强到杨波战队里,你们只要守住靠近码头的这条通道就可以了。王绍兴和我们到舰上去,用炮火支援你们作战,一定要把敌人反扑打下去!就这样,执行吧。”徐震不由质疑地将作战部署下达下去。说完转身朝军舰走去。
“张琛,把这些俘虏都送到教堂里关起来!你率领四名战士守在教堂里,要是他们有什么异动,用不着警告,可以直接开火。”见徐震走了,杨波对正配合军医检查俘虏的翻译张琛命令道。
“是!……异动是不是指他们抢夺我们武器?”张琛在肯定的回答后又迟疑地问了句。
杨波用手拍了下张琛额头,笑骂道:“笨啊你,要是等他们已经开始抢了,你还开个鬼枪哟!你将那些俘虏集中起来,然后在地上划根线,你和战士在线外看守他们,同时告诉他们,只要有人越过线一步,那么就格杀勿论!那帮被打散的英国鬼子不知那根神经搭错线了,居然还敢反攻过来,你可别在我们阻击敌人时将这些俘虏给放跑了。手榴弹带上几颗,真要情况紧急了,宁可用手榴弹全解决了也不能将他们给放了,要知道,战斗结束前不会有什么人支援你们。”
蒸汽机发出巨大的轰鸣,一声长笛,郑和舰拔锚离开了码头,横在海面上。正在舰上的炮手们飞快地将炮弹装填进了炮膛,目光注视着正在朝码头冲过来的英军士兵。
“奶奶的,这些混蛋昨天晚上还没炸够咋地?今天还再回来想继续一回?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死,老子就成全你们!”没穿上衣,胳膊上缠着布带的王绍兴疵牙咧嘴地嚷嚷着。
在和反扑上来的敌人遭遇后,王绍兴率领的搜索队就和敌人展开了枪战,一通乱枪打过,王绍兴率领的手下趴倒一地,而气势汹汹的英军士兵也退回到山下,要说伤亡,两方损失差不多,一名英军士兵被撂倒在山腰,而王绍兴这边伤了一员大将——头一轮射击,王绍兴就被流弹击中了肩膀,子弹头在钻进肉体后翻了个个,疼的王绍兴不停地倒吸着凉气,差点哭爹喊娘。
与王绍兴率领的部队比起来,英军人数虽然略多一些,可武器方面差异很大,前装线膛枪与后装线膛枪比起来,射速还是太慢了。加上英军是一群被纠集在一起的溃兵,士气普遍并不很高,只是因为丢不起失守达尔文港的面子才勉强组织在一起朝达尔文港进攻。于是英军的攻势在王绍兴部队阻截下,如同撞上海堤的波浪,一拨拨冲了上去,又稀里哗啦退了下去。可惜王绍兴人手不够多,无法乘敌人败退时候追击敌人,于是眼瞅着那些英国人一次又一次组织队伍,朝自己攻了过来,而自己只能守在山头等待敌人实力下降那一刻,或者援军到来。
敌人还没疲惫,自己后面援军也没到,可撤退的命令倒传了过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撤退的命令是舰长下达的,作为枪炮长的王绍兴虽然不满,可也不敢顶撞,于是很不心甘地率领着部队离开了防守的山头,退进码头。等他按照舰长指示登上军舰,郑和舰就离开了码头,朝后面开了一段距离。码头上从军舰各个部门抽调的三十来名战士与孔迪卡巴率领的三十名土著进行了混合编组,现在正堵在通往码头的通道出,耐心等候着英国人的到来。
几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东面街口,接着越来越多的黑影从接口处冒了出来。徐震站在索具上,一手拉着索绳一手举着望远镜,注视着码头方向。望远镜中杨波率领的混合部队发现了敌人的逼近,队伍里起了一阵小骚动——不用到现场徐震也明白引起骚动的肯定是那些刚刚拿起武器的土著人,他们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战斗,让他们拿着步枪与英国人作战,要不害怕才有问题了!
敌人只有五十来名,靠郑和舰自己的力量足以将这小股敌人歼灭或者驱散开,只是徐震认为要让孔迪卡巴他们回到家乡希望更大些,甚至以后在这里能和英国人对峙,牵制英国人实力,那么孔迪卡巴他们一定要尽快学会战争,而学习战争最好的方法就是实际参加一场正规战斗。让他们自己单独与英军打一场仗,是胜是败先不说(第一次参加战斗能打胜仗简直需要奇迹发生),就是因为无知,伤亡也会大的惊人,大发菩萨心肠的徐震这才会想到让孔迪卡巴他们与郑和舰一起反击英国人,而不是让他们观摩战斗。当然,为此出来的一些小骚动这早就在徐震意料中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敌人火炮在郑和舰偷袭港口的时候就已经被摧毁了,现在他们只能以步枪用来攻击,而守卫港口的不光有陆地上五十余支步枪,还有军舰上十四门火炮,对英军士兵来说更加致命的还有那四门每分钟发射六十发炮弹的一磅快炮。
身着红衣白裤的英军身影越来越明显,一排排的英军士兵排成了方阵缓慢地朝守在通道尽头的守军压了过去。一声枪响,接着一阵噼啪乱响,青烟袅绕,码头混合守军在英军还没进入到射程内时就纷纷开火了,无数的子弹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见下面部队盲目地进行射击,徐震看的直皱眉头,心里暗自嘀咕道:这些土著人还真不是一般不会打仗!
“距离一千两百码……一千码……八百码……”王绍兴一直在默默计算着军舰与走在最前面敌人之间的距离。当估计敌人走到八百码后,那些英国人停止了前进,一阵青烟从英军最前面行列处冒了出来,几秒钟过后,枪声传到了舰上。
守在通道口的联合部队在英军枪口下倒下了几人,一些土著居民在英国人开枪后惊慌失措,不停地朝后面挪移着,而郑和舰上水兵则以最快速度匍匐在地,一团青烟融合到空气里,随着枪声,缓缓前进的英军人群中也栽倒了几人。在杨波和孔迪卡巴叫喊鼓动下,在亲眼看到战场上英国人并不是不可打死的怪物下,原本想逃的那些土著情绪稳定下来了,端着枪拼命开火,至于到底有没有打中敌人,这他们就无法观察到了。虽然与联合部队火力比起来,英军火力要弱许多,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继续挺进着。军舰上正在观察着战况的徐震放下望远镜,将手缓缓举了起来。
“五百码!”天色虽然昏暗了,可煤炭仓库熊熊燃烧的火焰照耀下,王绍兴还是很容易就计算出英国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从英军队伍里发射的子弹已经飞到了郑和舰上面,弹头划破空气,发出飕飕的声音,空气仿佛被撕裂了。正在通道尽头抵挡英军进攻的联合部队毕竟是匆忙间混合起来的,土著人以前没有真正打过这种战斗,战斗力极弱,在英军步步紧逼下,土著人开始慢慢朝后退缩了,连带着将杨波率领的郑和舰水兵也被冲的朝后步步倒退,眼看防线就要被冲破了。
徐震手猛地挥了下来,声音虽然低沉,却穿透周围子弹发出的尖啸声,让甲板上人们都真切地听到了:“开火!”
“右舷火炮,方位幺五——八三,距离五百码,爆破弹,急速射……预备……放!”
随着王绍兴用力一声巨吼,连串巨大的轰鸣声将站在甲板上人们的耳朵堵塞住了,团团青灰色的烟雾从右舷各个炮口处朝后面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火yao味。
黑红色的火球在英军队伍周围不停地炸开,红色的火光,黑色的硝烟把那些英国人吞没了。随着二十四磅和十二磅火炮发言,布置在右舷的两门一磅快炮也加入到合唱团中。一磅的炮弹虽然威力没有其他炮弹那么大,而且也不会产生破片用来杀伤,可每分钟六十发的射速让任何挨上炮弹的英军士兵,被击中的部位都出现一个碗口大的创口。快炮沿着通道不停扫射着,密集的一磅炮弹将通道封锁起来。
战斗很快结束了,短短的五分钟后,郑和舰停止了炮击,流星般的炮弹尾焰在空中划过,让岸上杨波和孔迪卡巴率领的联合部队士气大振,见郑和舰不再开火了,水兵和土著人用各自语言呼喊着,端着步枪朝浓浓硝烟中冲了过去。只是等他们冲上去后发觉自己只剩下打扫战场的份了,在火炮轰击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英军士兵重复了他们凌晨同样的命运,而且比凌晨还惨,五十多名英军士兵在急风骤雨般的炮火下躺倒了一地,其中大多是一磅快炮造成的伤亡,没死的失魂落魄下踉跄着朝后面败退下去。见英军成了落水狗,一直被英国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澳洲土著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张皇失措差点跳海了,现在一个个生龙活虎,有如下山猛虎狂吼着朝英军溃兵追了过去,在这方面用不着徐震教了,这些人天生就懂得宜将剩勇追穷寇,反而是郑和舰人员不想追的离郑和舰太远,毕竟有郑和舰上火炮保护,大家安全感多了许多,好说歹说下,终于让追得兴起的孔迪卡巴按下兴头,收兵归营了。
一场不大的战斗让郑和舰第一次出现了阵亡者,炮手吴嵩辅在岸上交火中中弹牺牲,同时还伤了四名郑和舰水兵。至于孔迪卡巴率领的澳洲土著,因为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在枪林弹雨中保护自己,有三人被打死,五人受伤。不过与英军比起来,临时编成的联军伤亡就少多了,五十名英军中,十六人被打死,二十八人因为受伤被联军俘虏,只有少部分英国人逃到镇外面去。
一场胜利让被解放的澳洲土著欢庆不已,篝火点燃了,一百多的土著人围着篝火疯狂地跳着属于他们的舞蹈,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如同狼吼的声音。
趴在扶手上的徐震和张志辉看着码头上那些土著人不由笑了起来,在徐震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汇——群魔乱舞——不过这个名词可不能跟这些人说,毕竟是贬义词,说了要影响自己形象的。
“徐大人!”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徐震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瞧之下差点滑倒在地——面前站了位脸上涂的黝黑还用各种油彩给自己画了个大花脸的人。夜幕下猛地一看,徐震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定定心神徐震这才认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孔迪卡巴:“孔迪卡巴啊,你怎么这副打扮?”
孔迪卡巴感激地道:“大人,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要走了,谢谢大人送给我们这么多珍贵礼物。”
在黄昏战斗后,徐震将缴获的十一支完好步枪全都送给了他们,而自己的同胞见英国人也能被打败,纷纷向他请求拿起武器作战,在郑和舰大人们努力下,那些人认自己当首领,这些不能不让孔迪卡巴对徐震他们感激不尽。
“孔迪卡巴,明天分手后你就要率领这群人单独行动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啊。不能因为有了三十四支步枪就沾沾自喜,以为安全了。要知道,英国人随便那个连步枪可都不止三十四支,与他们比起来你们还十分弱小,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是,大人还有什么交代?”
张志辉插口道:“孔迪卡巴,回去路上要派人担任前方侦察、两边警戒、断后,对自己前进道路一定要了解到没有危险后再前进。我们期望你能顺利回到家乡,带领族人反抗英国人压迫。”
清晨,太阳刚刚从群山中露出小脸,被徐震和张志辉留在军舰上进行补课的孔迪卡巴搭乘舢板离开了郑和舰,上岸了。为了让孔迪卡巴回家的把握再大一些,徐震他们利用晚上时间将自己在陆军的那些经验以填鸭方式硬灌进孔迪卡巴脑海里。时间实在太紧张了,没时间让孔迪卡巴一步一步来,只能让他自己在路上慢慢领会。
岸上一百多名被解放的澳洲土著奴隶正等待着孔迪卡巴,这些人已经不再是身无寸缕的模样,现在他们身上穿着英军猩红的军服,端着英军前装线膛枪,从远方猛一看还以为是一支英国小部队。见孔迪卡巴从舢板上了岸,那些人朝着孔迪卡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孔迪卡巴一举手,人们欢呼声停了下来。经过一场战斗,这些人也像个战士了。
下了舢板的孔迪卡巴转过身以他所学得的中国人跪拜礼对郑和舰不停地叩首。在他身后,那些土著战士也跟随他们新的首领跪了下去。徐震和张志辉他们对着孔迪卡巴地挥着手,军舰上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明白虽然经过一个晚上教导军事知识,可孔迪卡巴他们这次回去还是凶多吉少,毕竟英国人战斗经验实在太丰富了,丰富得根本不是孔迪卡巴这种刚刚才短暂学习了点战争的人所能比拟的。虽然与孔迪卡巴接触日子不长,但孔迪卡巴的故事大家都听过了。在内心深处,人们深深同情着孔迪卡巴,同时对英国人在澳大利亚大肆屠杀库尔奈人愤怒不已。
舢板去了又回来,只是孔迪卡巴不在了。
孔迪卡巴,一八*年五月一日离开郑和舰后率领着一百多名土著战士离开达尔文港踏上回乡征程,一年后疲惫不堪的孔迪卡巴和二十八名战士奇迹般地回到了自己家乡,与族人相见,只是这时候他所在的部落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回到家乡的孔迪卡巴一直牢记着张志辉所说的团结起来夺取英国人武器反抗英国人,经过多方奔走,在孔迪卡巴努力下,库尔奈人各个部落联合起来与英国人进行殊死搏斗。后库尔奈人又和澳大利亚大陆上的阿兰达人、卡米拉罗依人等各部落联合,在澳大利亚大陆各处掀起反抗侵略的战争。惜敌强我弱,一八七五年八月孔迪卡巴与自己的族人全体战死于澳洲埃尔湖地区,一八七七年全部库尔奈人只剩下一百人。反抗的种子既然播下了,再想扑灭就不那么容易了。在孔迪卡巴死后,澳洲土著在新首领率领下继续与英国人战斗,英国人在澳大利亚虽然占据绝对优势,可是在土著游击战下,他们却无法屠杀光所有澳洲土著,于是战争就一天天拖了下去。
“起航!”望着孔迪卡巴和他的战士们消失在日辉中,徐震大声喝了一嗓子。汽笛一声长鸣,乌黑的浓烟从烟囱里喷吐出来,郑和舰拔锚缓缓离开了这块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