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那个桂叶?”菊花轻声问道。
来财吭哧了几下,方才说道:“觉得跟个木头似的,没趣儿。”
菊花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今儿来相亲,那么多长辈在跟前,你还指望她能说啥?自然是规矩坐着,带着耳朵听着。你不满意她,莫不是觉得她长得不好看?其实桂叶长得蛮好的,是耐看的那种,就是越看越好看。”
来财红脸道:“也不是嫌她不好看,就是……就是觉得她不太灵泛哩。”
他家亲戚里面,小一辈的,除了大嫂长相一般,但也是个灵动人;二嫂刘小妹是个甜妹子,讨人喜的很;表嫂刘云岚和表姐菊花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拔尖的,他眼光自然就挑剔些。
菊花道:“你又没跟她说过话,咋晓得她不灵泛哩?我可是听桂枝嫂子说了:桂叶针线活、茶饭手艺都好的很,嘴巴也会说,差不多的人都说不过她哩?”
来财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我咋没瞧出来哩?瞧她又老实又古板,我们村好些女娃子都比她强哩……”
“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哩!你直接说嫌我丑就是了,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啥?你们村的女娃子好,你咋不就在村里找一个,还巴巴地费心托人四处寻摸?”
菊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心道坏了,叫人听见了。咋桂枝嫂子进门也不响个动静哩?
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或者装鸵鸟,把头埋在两腿间永远不抬起来,就是不敢回头面对这尴尬场面。
可是不成啊,她是主人,两方人都在她家见面,总得有人出来圆场不是?果然,帮人牵线搭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她狠狠地瞪了来财一眼,打叠起一脸的笑,转头想解释几句,就见桂枝牵着亮子,和桂叶站在面前,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媳妇抱着娃儿,想是桂枝的老娘。
桂叶脸色不善,桂枝脸色也不大好,对菊花道:“既然你表弟瞧不上我堂妹,那咱也不能上杆子往上贴。娘,你先回去,我去叫三叔三婶他们。”
菊花急了――就算亲事做不成,也不能这么散场啊,这不要成仇人了?她急忙道:“桂枝嫂子,你听我说,来财不是这个意思……”
来财也晓得闯祸了,心慌地接道:“我不是嫌弃桂叶妹子长得不好……”
不等他说完,桂叶就道:“嫌弃就是嫌弃,你还不敢承认?瞧你长得倒是一副好胚子,有啥用哩?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也不见你考个秀才举人家来。这副斯文白净的样儿,是栽秧比人快了,还是砍柴比人快了?嫌弃人家不灵泛,也不想想你自个:你要是个灵泛的,咋没见你跟你堂哥来喜似的,撑起一摊生意来做哩?再不然把家里几亩田地收拾得像模像样,不用爹娘操一点心?”
来财目瞪口呆地瞧着桂叶,就见先前一板一眼的小女娃,站那儿用手指绞着衣角,歪着头,眼中带嗔,小嘴微微撅起,噼里啪啦甩出一套话,比他菊花姐姐说的还响脆,一时间就觉得这人活了起来。
他脸就红了,跟着又白了,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开口道:“桂叶妹妹……”
“谁是你妹妹?连个礼数都不懂。听说你还念了几天书哩,这书都念到哪去了?”桂叶愤愤地说道。
她转向大门口――长辈们都闻声出来了――对她爹娘道:“娘,咱家去吧!留在这把你跟爹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哩!张婶子!真是对不住,害你跟菊花姐姐忙了半天,我跟爹娘都好感谢你哩。不过桂叶是个粗手大脚的丫头,人家瞧不上,咱可不能没脸没皮地赖着不放手。”说完转身就走。
桂枝的三叔和三婶脸色都变了,沉声问桂枝:“桂枝,这是咋回事?”
来财真急了,也无暇瞧他奶奶和爹娘难看的脸色,更顾不上桂枝的三叔和三婶,他见桂叶就要出院子,便冲过去拦住道:“桂叶妹子,我没嫌弃你丑,我就是生怕你呆板不懂事。”
这话说得飞快,像是怕桂叶打断,不让他说完。
果然,桂叶停下脚步,瞪眼瞅他不语。
来财慌忙又解释道:“我见你不言不语的,也没个笑模样,就怕你是那呆板的,跟个磨子似的,推一下转一下――”他傻笑着摸摸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谁晓得你灵泛的很。我真没嫌弃你丑,桂叶妹子长得蛮好看的。我说真的!菊花姐姐说的没错,桂叶妹子长得很耐看,越看越好看。桂叶妹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才好……”
桂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脸色微红,嘴角微翘,又板脸道:“嫌弃人家呆板?你自个好灵光么?”
来财机灵的很,见她眼中透笑,忙道:“我是不大灵光,我就是个绣花枕头――外边光鲜,里头装的都是稻壳子。嗯,如今都是装野菊花了。桂叶妹子得了空儿多教教我,我不就能长进些了?青木哥哥跟菊花姐姐就时常教我些为人行事的道理,我都有记着哩。”
桂叶撑不住嗤地一声笑了,急忙又板脸收起笑容,将脑袋偏向一旁,却没往外走了。
来财忙殷勤地请她过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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